167失意

都已經生產十天了,怎麽還有下紅?

大太太忙握住五娘子的手輕聲問,“痛不痛?怪了,怎麽忽然就又下起紅來?”

話雖如此,兩人卻都並不十分慌亂:產婦下紅是常有的事,是尷尬事,卻不出奇。

五娘子張口才要答話,卻是眉頭一皺,只見□又湧出一團血色,頃刻間,身下已是洇了一片紅。

大太太這才有幾分慌了,一疊聲地問,“要不要請大夫?疼不疼?”又沖七娘子擺了擺手,“你先回避一下!”

沒出嫁的姑娘家,的確也不方便看著五娘子換衣服。

七娘子只好起身出了屋子。

卻是心事重重,眉頭緊蹙。

不期然就想到了大太太喂五娘子吃的那一碗藥。

應當也不至於,這邊喝下去那邊就發作起來,傻子都會疑到那一碗藥上頭,再順藤摸瓜往下一查,下藥的人很容易就敗露了。

不然大太太當年又為什麽不敢給九姨娘下一整貼無名毒藥?大家大戶,熬藥的買藥的下人都是有數可查的,就算要下藥,怎麽也都不會是這個做法。

再說,藥力行開也要一段時間……或者,只是巧合?

但天底下又哪有那麽多的巧合,這邊吃藥那邊下紅……還是止不住的量!

她心頭發冷,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見丫頭們慌慌張張,在西裏間進進出出,索性沖春分招了招手。

“你進去,把剛才五姐喝的那碗藥端出來,好生收著!”

她一邊思忖一邊吩咐,又站起身掃了裏間一眼。

五娘子陪嫁帶過來的丫鬟不多,只有六個,余下的十多個都是平國公府裏提供的人手,此時屋內亂起來了,裏裏外外簇擁的都是人——七娘子一看就瞧見,一個小丫鬟正小心翼翼地把床頭櫃上的那碗藥給端到了一邊。

“那丫頭是誰。”她一把攥住春分的手臂。

春分順著七娘子的眼神看了進去,有些驚疑,“是、是院子裏灑掃的小丫鬟,我們姑娘看她機靈,就提拔到屋裏做些雜活……”

七娘子就松了手催促,“別讓藥灑了!”

春分嚇得面青口白,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就進屋先把青花瓷的小碗端進了堂屋的小櫃子裏,又上了鎖。“七、七娘子……”

七娘子勉強擠出一個笑,溫和地安撫春分,“有備而無患……你別害怕,沒準什麽事都沒有呢?”

就打發春分,“忙活去吧!”

她坐在桌邊打量著屋內的動靜,不時就聽到了焦慮的低語,“止不住?”

“快換條帶子。”

“草木灰來了沒有?”

大太太細細的哭聲又跟著響了起來,接生媽媽一個接一個,面色肅穆地進了屋子,兩三個老大夫也顛顛地小跑進了裏間……

七娘子的心就越提越緊,忍不住跺了跺腳,也顧不得忌諱,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就進了裏屋,卻見得五娘子床前黑壓壓一片都是人,眾人面上都帶了焦慮,人群中央,一個老大夫面色端凝扶脈不語,身邊還有人翻看五娘子的眼皮、唇色。大太太坐在五娘子身邊,早已經六神無主,哭成了淚人,五娘子面色慘白,閉著眼任由眾人施為,竟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種時候,只會哭有什麽用!

七娘子頓了頓足,待要進去推醒大太太,卻又不敢打擾了大夫,只得退回墻邊低頭沉思。又過了半晌,那老大夫長嘆了一聲,低聲道,“夫人且吃一副方子再看。”

就起身收拾了藥箱,同幾個同僚低聲商議起來,眉宇間凝重到了十分。

屋內頓時炸開了一片低語。

屋外忽然又傳來了細細碎碎的腳步聲,七娘子往外一看,只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女立在門外往裏張望,面上一片訝然。兩人目光相觸,都是一怔,那少女便掀簾子進門,低聲問七娘子,“這位姐姐,出什麽事了?”

她穿著華貴,不像是仆婦之輩——據聞許家也有幾個庶女,恐怕是哪一個來探望五娘子的。七娘子心亂如麻,隨口敷衍,“世子夫人恐怕是……”

後半句話又收住了不敢說出口。

屋外又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簾子一掀,許夫人進了裏間,她面色沉肅,一進門就厲聲問,“怎麽回事!好好的怎麽就忽然不行了?”

幾個大夫本來正低聲商量,見許夫人來了,倒是都松了一口氣,領頭的那位就上前請許夫人,“夫人借一步說話。”

七娘子心直往下沉,好似掉進了一個冰水潭裏,一口氣差一點就沒有喘上來。

看來,五娘子恐怕是……

她緊走幾步,鉆進人群,近了大太太身邊,借著衣裳遮掩,在大太太肋下狠狠一掐,又低聲道,“太太,這不是哭的時候!”

大太太一個機靈,果然就住了淚,左右一看,見幾個大夫圍著許夫人說話,便起身分開人群,走到許夫人身邊細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