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北塞那堪留景略(第2/3頁)

古爾察見到褚仁,神色間冷冷的,並不理會他,只是一疊聲地吩咐著下人。

“吩咐下去,就說二爺回來了,不用出去找了。”

“去賬上支賞錢給送二爺回來的這位夥計。”

“去回稟福晉,側福晉一聲,說二爺回來了,讓她們放心。”

“伺候二爺的人,和門上那兩個人,都去後院給我跪著,等我發落。”

古爾察吩咐完,便頭也不回地轉身入內,褚仁只得訕訕地跟上。

古爾察回到自己的房間,拉門,挑簾,邁步,撩衣,落座,拿起一卷書,漫翻著,那一連串動作如行雲流水,絲毫不亂,像是演戲一般,只是不說話。

褚仁只覺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呆立在那裏,囁嚅了半天,才說出一句話:“你別罰那些人……不關他們的事,是我偷跑出去的。”

“王爺把這些人交給我管,我自然是打也打得,罰也罰得,這不關二爺的事兒,二爺請自便吧。”古爾察的語氣冷冷的。

“我來京這麽久,都沒出過門,哪知道關城門的時辰啊,一耽擱,便被堵在城外了,我也沒料到啊……”褚仁小聲解釋。

“是!二爺自然是沒錯!千錯萬錯,都是我們這些做奴才的不是。”古爾察的語氣憤憤的。

“好吧……是我錯了,我不該一個人出去徹夜不歸,害你擔心……”褚仁咬咬牙,終於還是認了錯。

“別!二爺是主子,想怎麽樣便怎麽樣,我們這些奴才哪有資格擔心,這不是瞎操心嗎!”

“我錯了還不行嗎?你何必這樣甩臉子給我看?你到底想怎麽樣?不然我也去後院和那幫人一起跪著等你發落行不行?!”褚仁也有點急了。

“二爺您這不是折殺奴才了嗎?您是主子,我是奴才,奴才怎麽敢罰你跪?”

“別說什麽主子奴才的,你是教我的先生怎麽罰不得?在我心裏你同阿瑪是一樣的!”褚仁沖口而出。

古爾察眼睛驀地濕潤了,一把把褚仁攬在懷裏,喃喃地道:“敏兒……”

褚仁把下巴擱在古爾察肩窩上,任他的手臂緊緊地箍著自己的身體。

“你知不知道我一夜沒睡,全府的侍衛都瘋了一樣找你。我死的心都有了,這次要是再把你弄丟了,我就是死一百次也沒臉再去見王爺了……這才回來幾天啊,你能不能不這樣嚇我……”古爾察絮絮地說著。

“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褚仁只覺得頸間濕濕的,輕輕抱住了古爾察,一動不動。

古爾察不知道從哪裏取過了藤條,一下一下擊打在褚仁的臀腿之上。這樣的姿勢使不出力氣來,有點疼,但可以忍耐。

褚仁咬著嘴唇,默默忍著。身後的灼痛和頸中的濕熱,肩背上箍緊的手臂和古爾察清晰的心跳,讓褚仁有些喘不過氣來。

“我再也不一個人出去了,饒了我吧……”褚仁終於忍不住了,在古爾察耳邊輕聲呢喃。

古爾察停了下來,“以後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

“以後不許私自出門。”

“是,我以後出門前都會知會你一聲,也會帶著下人。”

“那也不行!你要出門,必須讓我跟著,否則不能邁出大門一步!”

褚仁一怔,“不需要這樣吧?”

“啪”身後又挨了一藤條。

“你懂什麽?!老王爺和王爺這些年東征西討,手上沾了不少血,你知道多少漢人對咱們恨之入骨嗎?你這樣冒冒失失跑出去,萬一遇到有人害你怎麽辦?萬一你出點什麽事,不是讓王爺心痛死嗎?”

褚仁一驚,古爾察發這麽大火,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這父子兩代端重親王到底奪了大明多少城?染了漢人多少血?褚仁之前從未關注過,此時不禁有些好奇。好奇之外,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褚仁呆立了良久,方才點點頭,說道:“是,我知道了,都聽你的,你別生氣了……”

古爾察嘆了口氣,將手中的藤條丟在了地上。

“既然已經打過我了,就饒了那些下人吧,好嗎?”褚仁牽著古爾察的手,給那些下人求情。

過了很久,才聽到古爾察嘆道:“唉……你這麽心軟,將來怎麽做得王爺?”

褚仁自知是永遠不會做這個王爺的,此時便暗暗地生出些不忍來,果然……欺騙關愛自己的人,是件很煎熬的事情,將來分別,只怕更難。褚仁倒寧可古爾察和齊克新對自己壞一點,這樣將來離開,便可以少些掛礙。

古爾察見褚仁有些魂不守舍,想要逗他開心,便笑問道:“那是個什麽字兒?有那麽寶貝嗎?值得你不顧前不顧後的就這麽跑出去?”

褚仁一笑,用手揉了揉眼睛,順勢掙開古爾察的懷抱,說道:“是唐朝大書法家懷素的草書,很珍貴的!現在正是收藏這些東西的好時候,過得幾年,天下大定了,價錢就得翻著番兒地往上漲了。這種档次的東西,說不定將來內府也要收藏呢。官場上人情往來,送這個最是風雅了。”話雖這麽說,褚仁心裏想的卻是,自順治之後,康雍乾各朝皇帝都醉心漢文化,書法的價格一定會節節高升,只不過這話不能說出口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