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盞茶•月生花(第12/44頁)

可一邊的趙督察顯然不吃這一套,語氣更加激烈嚴肅道:“擠眉弄眼,成何體統!出列,給我出列!”

越之墨咂咂嘴,責怪地看了一眼林素問,隨即高昂著頭出列,搶過林素問的話頭道:“她不是跟你都道歉了嗎?還不行嗎?”林素問向來是不吃眼前虧的主兒,從來不把顏面看得多重要,她趕緊道:“哎呀,是我不對,趙督察我道歉道得不夠誠懇,現在我再正式地道歉好不好?”說罷依舊笑了笑。

趙督察氣得胡子有些哆嗦,怒道:“油嘴滑舌,你們倆,給我快速跑到那裏去!”說罷指了指小徑的盡頭,也就是葉一城正站著的方向,又提高音量道,“現在,立刻,馬上……給我跑!”

越之墨和林素問對視了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心思,越之墨剛剛的無奈已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壞笑。他先跑了兩步,然後轉身對身後的林素問道:“快快,來追我啊!”

林素問和越之墨在宮裏頭閑暇時分也會玩你追我我追你的遊戲,聽見越之墨這麽說,林素問二話不說撒丫子狂奔起來,嘴裏還故意大聲嚷嚷道:“我來啦我來啦。”

身後的趙督察和其他新入門的弟子都一臉震驚地站在原處,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把體罰變成了嬉鬧,直至他們遠去,也沒有反應過來。

學院占地頗大,無論是布局還是院內景致都相當精致,小徑一路斜緩向上,盡頭是院中最高的地方。兩人一路追趕嬉鬧,經過了古色古香的藏書樓,經過沒有一顆釘子的拱月橋,一路往上,不知不覺已經行至書院的最高處,回頭能看見其余弟子們還在行走途中。

待二人到了禮堂跟前,越之墨一路疾跑隱隱有些出汗,站在檐下揮著手扇風。林素問焦急地環視四周,並沒有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微微有些失落。回頭望去,長長的道路兩旁上空開著大片的藍花楹。此刻站得高了,更能看得仔細,越發喜歡這花的顏色,真是藍到人的心裏去了,和碧藍的天空相映,宛若畫卷。她額頭沁著汗珠,臉部輪廓在陽光下顯出細細透明的絨毛,粉嫩得像個娃娃,噢,她本身就是個娃娃。她在看著景色,自己也成了景色,這幅畫面落在越之墨的眼裏,小男孩臉上也露出了溫柔的神色。

學院的禮堂位於三丈祥雲陽紋台基之上,十余丈筆直青磚路盡頭,九脊頂三層殿,檐下懸著銅鈴,擡頭可見牌匾上的三個字——賢往堂。等到眾人都到齊了,趙督察安排了眾弟子先進去入座,單獨留下林素問和越之墨,待到沒有人的時候才道:“知道我讓你們跑過來是什麽意思嗎?”

越之墨和林素問面面相覷,隨後越之墨又將林素問攔在了身後,擡頭道:“是我讓她來追我的,你有什麽沖我來!”

林素問覺得越之墨真是太夠意思了,走到越之墨前頭,對趙督察道:“不,有什麽沖我來,是我自願追他的。”

趙督察的眼裏寫滿了不可思議和無可奈何。他雖然嚴肅古板,但一般收拾的都是學院那些搗蛋鬼,面對這兩個說不上是憨傻還是天真的小孩子,還真發不起脾氣來。他咽了咽口水,從鼻子裏狠狠呼了一口氣道:“我跟你們講,這個是懲罰,不是讓你們脫離隊伍自己玩耍的,是很嚴肅的事情。”說著說著又覺得惱火,提高了音量道,“在學院裏追逐打鬧,成何體統!下次再這樣,要你倆好看!”

待林素問和越之墨跨過高高的門檻,弟子們已然就座,後排的位置都被占了去,林素問與越之墨只能坐在第二排,因為第一排無人入座,所以他們視線頗為開闊,堂內的正上方三層台階之上有個木質高台鋪著紅毯,入院典禮正是在這裏舉行的。

不一會兒便有五位穿著藏青色長袍的先生魚貫而入,最後進來的正是葉一城,穿著與先生們一樣的教師長袍,只是腰間多了塊玉佩。於是其他先生的長相皆被忽略,林素問的眼光死死地落在葉宗師的身上。雖然葉一城從頭至尾未看過她一眼,可她仍舊激動地咬著嘴唇,小手緊緊握成拳。

越之墨見她神色如此緊張,胳膊肘碰了碰她的胳膊,輕松說道:“那麽緊張幹嗎?熟人啊。”全然忘記了這位熟人與他倆的初次見面似乎並不大愉快。

林素問的眼神落在空蕩蕩的台子上,目不斜視,格外認真。先生們都坐在早就準備好的一排黃梨木雕松的椅子上,台下的學子們也不敢發出一丁點兒聲音,只等著有人發話。低頭正用茶蓋撇著杯中浮茶的葉一城忽然擡起頭,目光準確地落在了林素問的座位上。林素問和他的眼神一碰,立馬將背挺得直直的,同時迅速偏過頭仰起看向屋內的橫梁,格外認真地研究起橫梁上的花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