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宮珍(一)

只是姬央才湊了過去, 沈度就坐直了身子, “沒事了。”

但沈度的手還依舊捂在褲子上,姬央狐疑地看著他,眼皮上擡掃一掃他的臉, 又下垂瞧一瞧他的襠部,如此反復, 看得沈度都有些發毛了。

“好了, 真的沒事了。”沈度道。他先才本是有心戲逗弄一下姬央, 可後來又突然改變了主意,自覺耍流氓到了這個地步,也的確丟臉。何況他答應了要讓姬央守孝三年的, 這才剛開始他如果就急不可耐的話,小公主鐵定要翻臉。

姬央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動了動,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你的那個,火毒怎麽辦?”

沈度正要說沒事, 但旋即就想起現在可不是裝大方的時候, 他伸出手到床外,運功將血逼到指尖, 姬央便見有血珠從沈度的指尖低落,那血呈烏色, 一看便不正常。

“若無床笫之事,運功將火毒逼出體外也能緩解。”沈度做出十分淡然的表情,可這種淡然裏又明顯地流露出一種深切的無奈。

姬央的眼睛掃在沈度還未偃旗息鼓的地方, 唇角翹了翹道:“既然過幾日就要去洛陽了,你應該去柳姬或者阮姬那兒才是。”

“我為什麽要去她們那兒?我若真去了,有人怕又要生病了。”沈度道。姬央吃的那幾次醋,哪一回不是將她自己折騰得病怏怏的?

提及往事,姬央自己也臉紅,她惱羞成怒地道:“我現在只盼著你少在我面前煩我。”

沈度聞言不退反進,將臉湊到姬央的臉頰邊用鼻尖輕輕嗅著,嘴裏呢喃著“央央”,似猛虎嗅著薔薇,小心翼翼就怕傷了那花瓣,“央央,別這樣對我。”

姬央心裏心裏一酸聳了聳肩企圖避開沈度,“我這是為了你好,你知道的,沈家子嗣不豐,雉兒又……”

說起雉兒的事情姬央也是內疚的。若非當初她不許他碰別人,沈度未必就只有雉兒一個孩子,那時她恍惚間以為他們真的可以一輩子,但實際上不過是自欺欺人,早知道有今日,就不該耽誤沈度。

提及雉兒,沈度的心也沉了下去,“等你出了孝,也就過了二十了,那時候我們自然會有孩子。”

姬央推開沈度道:“你別做夢了,我們不會有孩子的。當初你和你祖母給我吃的藥,指不定早就傷了身子了。”

秋後算賬,滋味兒可不好過。

沈度低下頭去拉姬央的手,“央央。”

姬央甩開沈度的手,“別在我身上浪費功夫了。”

“沒關系,我功夫多,不覺得浪費。”沈度道,他怕姬央再開口傷人,搶先又道:“我們明日就得啟程去洛陽。

姬央卻吃驚地道:“明日就走?”

沈度道點了點頭,“我把樊望捉了綁到你跟前,是殺是剮都由你做主好不好?”

活捉樊望可比下令懸賞他的首級難多了。

姬央撇開臉,淡淡地道:“不用。我不用親自去報仇,行逆行之事的人自有老天之罰。”這話既是罵樊望,也是罵沈度。

姬央的語氣很淡然,卻聽得沈度寒從腳下起。然而情形卻的確如此,他此生何曾料到有一日會這般稀罕一個姑娘,為她理智盡失。若沈度稍微還能理智的行事,就真的該去找柳姬、阮姬等人。

戰場上刀槍無眼,誰能保證就能活著回來?沈度是極其需要子嗣的,尤其是在沈樑去後。一個沒有兒子的人,就是當皇帝也沒什麽奔頭。

“央央,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才能原諒我?”沈度問。

姬央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擡頭看向沈度,“不是我不想,你以為我不想嗎?我知道留在你身邊日子會更容易,但是沒有辦法,那個坎過不去。”

想原諒,卻怎麽也過不了心底那一關,感情之所以是感情,其獨特性正是在於無法控制。姬央眼底泛起水花,她撇開頭道:“既然選了那條路,就不要後悔。那本就是稱孤道寡的路。”

從信陽至洛陽是急行軍,一出冀州境內至中州僅僅一河之隔,對面就是斷垣殘壁,連草根都有被人挖食的痕跡。

雖說中州歷經戰火,但樊望既然入主了洛陽,那就當以天下黎民為子民,姬央原以為百姓的日子再苦也不該比她父王死時更慘,卻沒想到處處能看到燒殺搶掠的焦黃。

“怎麽會這樣?”姬央站在焦土上幾乎不敢相信曾經的沃野,如今盡然荒涼無比。

“樊望自知在洛陽坐不久,所以窮兇極惡地收刮地皮。”沈度道,“有什麽樣的將,就有什麽樣的兵。”

沈度往前一步,不知在地裏發現了什麽?姬央只見他蹲下0身撿起旁邊的碎枝拋了拋,她走過去道:“是什麽?”

沈度扔開樹枝,拍了拍手站起身,回身攬了姬央往旁邊走,“沒什麽?”

“是嬰孩的骸骨嗎?”姬央站著不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