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州王(中)

雲德公主看著自己這位平素從沒親近過卻突然找上門來的侄女兒問道:“你就這樣出來, 冀侯都沒說什麽嗎?”

“我的事情他管不著。”姬央冷傲地道。

可這冷傲裏的委屈和介意又怎麽瞞得過人生已經走過一大半的雲德公主。

皇家公主從古自今似乎就有走不出去的詛咒, 幾乎就沒見過婚姻美滿的,若是和駙馬情投意合了,那駙馬多半早死, 當然最多的還是貌合神離,富貴一生, 也孤苦一生。

雲德嘆息一聲, “怎麽想著來我這兒的?”

別說雲德奇怪了, 就是姬央自己也奇怪當時那一刻她怎麽就想起這位姑母了呢?

姬央苦惱地看著雲德,輕聲道:“姑姑,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來了你這兒, 我自己出來的時候是漫無目的的,可走到井陘的時候不知怎麽就想起了你,就想來看看你。”

這借口實在不怎麽樣,但姬央眼底的苦惱和迷茫太過真誠,雲德也沒再追問, 又道:“我記得你們這才新婚沒多久, 你怎麽就負氣跑了出來啊?”

姬央道:“在宮裏關久了就想到處走走,不是負氣出來的。”這絕對是實話。

雲德顯然不信, “冀侯對你如何?”

姬央愣了愣才道:“挺好的。”

只是她神情間的一絲落寞可出賣了她的真實情況,雲德是過來人, 也多少知道一點兒冀州的情形,沈家能喜歡蘇後的女兒才怪。

“也是,你生得這般美貌, 冀侯怕是將你捧到天上去了吧?”雲德打趣道。

這怎麽可能?姬央就是臉皮再厚也不敢應是,是訕訕地笑了笑岔開了話題。

“明日那邊兒特地給你辦了菊花宴,邀你賞光,你去玩玩兒吧。”雲德公主道。

所謂的那邊兒就是指建威將軍王忱的府上。王恪剛去,留下孤兒寡母,幾個兒子似乎都沒爭贏叔叔,畢竟並州的軍功都是王忱一刀一槍打下來的,王恪死後那些軍卒就只服王忱。

但不知為何朝廷敕封新一任並州刺史的消息一直沒下來,所以王忱領並州事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內裏暗潮洶湧,都在憋著勁兒。

姬央可不知道這裏面的復雜,一聽有菊花宴立時就高興了起來,那眼神亮得灼人,雲德心想到底是個孩子。雖然蘇後妖名遍天下,可她女兒似乎道行淺太多。

晚上王忱過來的時候,雲德伺候他脫了外袍,擰了帕子給他擦手。王忱漫不經心地享受著公主的伺候,“問出來了嗎,安樂公主過來是幹什麽?”

“瞧樣子像是負氣出來的,她自己不承認。”雲德道。

王忱“哼”笑了一聲,他可沒有雲德那麽單純,“你可別被你侄女兒給騙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眼睛放亮點兒。”

雲德“嗯”了一聲,往王忱身上蹭了蹭。王忱掃了她一眼,雲德的眼角已經生出魚尾紋了,到底是老了,皮膚也松弛了,即便是個公主,吃起來也沒什麽味兒了,他可沒有熱情往她身上澆灌,倒頭睡下道:“我累了。”

雲德收回手,在王忱身邊合衣躺下,只是雙眼一直盯著帳頂,裏面有無奈、痛苦,還有憎恨,也不知是恨王忱還是恨自己。

堂堂公主,當初國事還沒有糜爛至此,在她夫君死後,她卻被王忱強占,她不僅沒能捍衛皇室公主的尊嚴,忍氣吞聲到現在卻被王忱所嫌棄,被其他人所不齒。

這種時候,雲德總是忍不住想起當初在宮裏時對她癡心一片的那個侍衛來。最終是她負了他,身在皇家事事身不由己,婚事更是一樁一樁利益的結合,形勢所逼,連她的父皇和哥哥們也做不得主。

否則安樂身為蘇後唯一的女兒,怎麽可能嫁到寒冷偏僻的冀州去。冀侯雖然出眾,但素聞他喜好美色,這於女子而言可不是良配。

別看安樂如今美貌如斯,雲德幾乎能想象將來的她會有多淒慘。美貌有時候並不是上天對女人的恩賜,尤其是對注定一生不幸的公主而言。

被雲德如此念著的姬央此時正睡得黑甜黑甜的,只是床邊站了一個人的話,總會有些異樣,姬央翻了個身,不知突然意識到了什麽,霎時睜開了眼睛,張嘴就要驚呼,卻被來人一把捂住了嘴巴。

“是我。”沈度低聲道。

姬央被沈度身上的寒氣凍得激靈靈打了個冷顫,沈度褪了外裳將姬央抱在懷裏,“冷?”

姬央“嗯”了一聲,“你怎麽來了?不怕被發現嗎?”嘴上雖如此說著,她的手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捉住了沈度的衣擺。

深秋夜涼,此時軟玉溫香在懷,叫人說不出的舒服暖和,沈度在姬央耳垂上輕輕咬了一口,含著咀嚼不放,“是怕人發現,所以待會兒你記得小聲點兒。”

姬央趕緊道:“那你可小點兒力氣,不然……”

“我若是不努力,你怎麽暢快?”沈度的話叫姬央立時又羞又氣,雖然是大實話,可是也不能這樣說出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