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自議

“姐姐,那安樂公主是個怎樣的人啊,我看府裏的人臉色怎麽那麽怪?幾位夫人臉上一點兒喜色都沒有”小於姬今年不過十六歲,舞姬出身,見識難免少了些。

大於姬長了小於姬兩歲,但兩姐妹的臉就跟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雙生姐妹,她聽小於姬這般問,便道:“安樂公主是中州蘇皇後的女兒,這位皇後可不是普通人。她本是涼州刺史石遵的夫人,天子用五車明珠將她換了回去。從此後宮獨寵,膝下僅有一女,便是這位安樂公主。”

小於姬笑道:“如此說來,這位安樂公主身份貴重,嫁到咱們府中,松林苑那位恐怕再也笑不出來了吧。”

大於姬撇嘴道:“那可未必。”

小於姬驚道:“這是為什麽啊?”

大於姬見小於姬懵懂無知,便拉了她到裏屋低聲說話,“你是不知道那位蘇皇後的事情,才不明白安樂公主的處境。聽說中州皇帝納那位皇後之前,本也算勤政愛民,可自從娶了她之後,就跟著了魔似的。十幾年不上朝且不說,還廣征民夫,大築宮室,造承天台以供淫樂,只此一項,為了趕工,就累死了萬余民夫。”

小於姬還是有些不以為然:“天子好色,這也怪不著蘇皇後啊?”

大於姬見小於姬如此,又道:“聽說那承天台內,有一個池子,全是裝的美酒,大得足以泛舟。”

“這得多費錢啊?”小於姬驚呼道。

“那安樂公主生辰時穿的一條羽衣裙,就價值萬金,全是用翠鳥的尾羽做的。”

“這也太奢侈了吧?”小於姬捂住嘴。

“豈止如此,那蘇皇後一條裙子從來不穿第二次,一套首飾絕對不戴第第二遍,每日光膳食,一頓就耗費千錢,她住的宮室連地都是用金蓮磚鋪的,她嫌蠟燭熏人,皇帝就命人四處搜刮夜明珠來照亮,她宮裏的一座玉山子,從和田運過去,光運費就耗了三十萬金,征夫數千拉運船只。”

大於姬這些話都是當初做舞姬時從她伺候過的貴人嘴裏聽來的。

聽到這兒,小於姬連連嘖聲,心裏想著,怕是神仙也過不得這樣富貴的日子。

“這位蘇皇後窮奢極欲,讒害忠良,任人唯親,整個朝廷裏身居要職的都是她家親戚,蘇家一門一手遮天,聽說連天子的奏折都是這位蘇皇後代為批閱。”

“這不是牝雞司晨麽?”小於姬又驚呼道,仿佛她今晚就只會驚呼了。

“更讓人匪夷所思的還在後面,那蘇皇後生性淫妒,有一日見著中州天子多看了臣屬婦人一眼,當即就令內侍出宮,晚上就將那婦人的首級送到了天子面前,將個天子嚇得面無人色。”大於姬說得有板有眼,唬得小於姬連連驚呼。

“這也太可怕了。”小於姬再次捂了嘴道。

“可不是麽,且聽說她與她那庶長兄有些苟且,時常召入宮中伴寢,狎昵非常。”大於姬又道。

“這不能吧,中州天子不會發現嗎?”小於姬疑惑道。

“中州天子比蘇後年長二十余歲,納她之後朝朝挹艷,夜夜采芳,早就形容憔悴,筋骨衰頹,哪裏還管得了蘇後。”大於姬道。

小於姬點了點頭,不由又想起了自家主上,豈非也是朝朝挹艷,夜夜采芳?她和姐姐二人同侍,也累得津汗連連,次日裏她二人起不得床,主上卻還能去別院騎馬練劍,那才真真算是龍馬精神。

大於姬見小於姬突然粉臉羞紅,也是猜到了她那點兒綺艷心思,“想什麽呢?”

“主上他……”小於姬嬌羞地道。

“主上自然不同,他是龍神下凡,咱們凡夫俗子是礙不著他的。”大於姬低語道,仿佛怕驚擾了龍神。

其實有關沈度是龍神下凡一說,不過是有心人造勢而已,從此才傳得有模有樣的。

那是有一年冀州大旱,沈度身邊的閔先生夜觀天相斷言三日後有雨。於是沈度設祈雨台,齋戒三日後登台求雨。

明明是日是艷陽高照,偏偏他登台後就起了風,不過半個時辰天上就降下了甘露,於是就有人傳說沈度是龍神下凡渡劫。

許多人都深信不疑,大於姬更是最堅定的信徒。

“那安樂公主哪裏配得上咱們主上。你看那蘇皇後,淫奔敗德,心如毒蠍,將個魏朝的江山敗盡,弄得民不聊生,餓殍載道,你想想,這種女人的女兒,咱們家老夫人能喜歡嗎?”大於姬分析道:“恐怕她雖然嫁進來,也不過高高供著,將來一旦變天,這位安樂公主怕是沒什麽好下場的。”不得說大於姬倒是有點兒見識,也難怪她能從眾舞姬裏脫身,被沈度納為侍姬。

“如此說來,這位安樂公主也降不住松林苑那位了?”小於姬憤憤道,她年紀小,才入了侯府不久,性子十分爛漫,不似大於姬,多做了兩載舞姬,品嘗了人世的辛酸,又聽得一耳朵的故事,性子也就成熟了許多。所以雖然大於姬說了一大通,她也不過還是只關心於松林苑那位還能不能蹦跶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