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第3/4頁)

若灌不滿那缸子水,晚飯是不用想了,連睡覺也是不用想的,得站到刑律堂圓真尼的門口去,一站就是一宿。

這裏的人倒也不是特別針對亭幽,大夥兒都是這麽過的,亭幽只是沒有受到任何優待罷了。

崇真寺來過不少曾經身份貴重的嬪妃,連皇後也曾有過,區區一個貴妃,還真不在主持的眼裏。

起初,亭幽只能手抱一罐子水,山上山下來來回回二十來趟才能灌滿那水缸,經常是要去罰站的。

如今已經能肩挑兩個小桶水了,日子也輕松了些,居然還能空出時間站在山石上,望一望遠山的風景,只是這裏的書卷只有經書一類,不然也算愜意的。

“咦,怎麽是你?”

亭幽正坐在崇真寺外的山坡一塊圓石上,手裏是一卷心經,聽得耳邊的驚訝聲擡頭,自己也驚到了,“是你。”

眼前灰袍尼帽的女子不是何麗珍又是誰。

“你怎麽在這裏?”亭幽喃喃地問。

不同於亭幽,何麗珍如今是真真剃了發。

“貧尼如今法號了塵。”了塵尼雙手合十做禮。

轉眼間紅顏成殤,留下一堆灰色。

亭幽只知道何麗珍當初被送出了宮,卻不知她是來了這裏,定熙帝何其狠心。若問何麗珍做錯了什麽事,那便是遇上了定熙帝,失了丈夫還要了斷紅塵。

亭幽收起書卷,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要坐嗎?”

了塵也不推辭,直接坐了下來,瞧著亭幽道:“我雖明了塵,可是何嘗了過,夢裏頭全是宮裏的景象,如今見了你,這塵怕是真能了了。”

了塵當初一頭栽入,拋夫棄家進宮,不過是為了一面情緣,可是帝王之情何其短暫,轉眼便零落成泥,連他的一個回顧也不曾得到。

入崇真寺是了塵自己的選擇,心已經碎了,也再無顏面去見自家夫君。

了塵在宮裏也待了些時日,定熙帝與這位敬貴妃素日的糾葛,她摸得一清二楚,自己出宮,這位敬貴妃在裏面還不知扮演了什麽角色,但定熙帝的心一直是向著這位敬貴妃的,了塵卻是有感觸的。

自那日院子裏偶遇,定熙帝的心神就隨了這位敬貴妃而去,自己再怎麽伺候討好,他都神思不守。到最後,連留在宮裏之求都不得應允。

如今在崇真寺見著這位昔日的敬貴妃,容顏依然嬌美無比,卻還不是來了這空寂之地,可想見帝王哪裏有情,恩馳愛絕不過早晚。

這方能了塵。

亭幽笑了笑,也不說話,兩個人相坐無語,末了,亭幽起身挑起身邊的水桶,回了崇真寺內。

寺廟裏不養閑人,都是要做活的,亭幽做不來農活,連針線功夫都不好,幸好還有一手廚藝,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爭取了個幫廚的活兒。

崇真寺現如今的主持是定熙帝皇祖父的女兒,繁燁公主,這位公主先後兩度守寡,至三十歲上下唯一的兒子溺水,最後在崇真寺出嫁,因著高貴的皇家血統,又熬了這麽些年,才坐得如今主持的位置。

既曾貴為公主,何等繁華沒享受過,於吃、穿、住、行難免就挑剔了些。亭幽幸得一手素菜獲了圓覺主持的青睞,如今日子才好了些。

做了晚課回房,亭幽使力將自己私房錢買的浴桶挪了出來,又去廚房燒了開水,至於用的這些水都是她自己每日額外多挑的水。山寺日子清苦,連沐浴也多有限制,一個澡堂十天供應一次,一大片白花花的人在一處。

亭幽實在習慣不了,省吃儉用將每月得的零錢攢起來,才托人買得這桶。好在她如今並未剃發,名義上還是定熙帝的貴妃,自己才單獨得了間屋子,否則只能去睡大通鋪,更是受不得。

亭幽快速地清洗了一番,又忙著倒水、收拾屋子,末了這才得空休息。

燭光照著她白凈的臉蛋兒,也鍍不上一層紅色。亭幽坐在床邊,用斷了兩齒的木梳輕輕梳著頭發。

崇真寺雖然是方外之地,可等級的森嚴並不比紅塵來得少半分,圓覺主持出身皇家,又是自願出家,身份高貴才坐得主持的位置。至於亭幽這等嬪妃出身的,哪怕曾經位分再高,也做不得數,都得慢慢熬著。

亭幽讀了許多經文,還是做不到了塵,心裏總是不甘心,她也想坐上刑律堂主的位置,講經堂也行,哪怕是管膳食的也行,總好過一日復一日的在最底層掙紮。

在宮裏,她沒能當個好嬪妃,但在崇真寺,亭幽是務必要當個好尼姑。

當個好尼姑才能出頭。

亭幽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在崇真寺她這種不僧不俗的人是最沒有前途的,一個小小的管事尼也得是個受了戒剃了發的尼姑。

而且如今亭幽這般情況也無法下山,每月只有廚房的尼姑才能得了去山下采買的機會,亭幽只盼著這個機會,或者她還能有回到永安山水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