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冊 第15章(第4/9頁)

宋榮嘆:“承恩公不過是冢中枯骨、插標賣首之徒而已,就是依附於承恩公的禦史,也要先往禦史台遞奏章,經禦史台後,那些奏章方能呈上去。如今左都禦史鄭博是禦史台的頭兒,鄭博雖耿直些,也不是不通情理,我去說一聲,他會三思而行的。”這許多年的官,宋榮也不是白做的。

秦崢終於放下心來。

宋榮暗暗感嘆,先時他真是看走眼,叫吳雙那賤人騙了,不然秦崢癡心若此,當真是一樁好姻緣。哪怕宋榮,也只得嘆一聲造化弄人了。秦崢一心為宋嘉言著想,宋榮投桃報李,提醒他一句:“安臣,要注意跟仁德親王府保持距離。”

秦崢心下一跳:“宋叔?”

“太後不過是一深宮婦人,不會突然之間變成妖怪。”宋榮屈指輕叩桌面,伴隨著篤篤篤的聲音,宋榮的話清晰地傳到秦崢的耳朵裏,“到如今這喪心病狂的地步,非天災,實人禍也。”宋榮並非虛妄之人。

相對的,宋榮寒門出身,因從龍之功起家,遭遇吳雙那場風波後,猶能全身而退,本事自然是不差的。宋榮的話,秦崢自然要好生思量。

秦崢請教:“我看仁德親王在帝都多年,並未涉入國政……”

“這世上的人哪……”宋榮感嘆一聲,道,“當初吳雙大好前程,還不是說反就反。皇室之中,別信什麽兄弟情深。我倒不是有什麽證據在手,只是覺著,太後深信他,除去皇後與九皇子,如今皇室就剩六皇子、七皇子、八皇子了。這三位皇子除了七皇子生母是個獲罪的美人外,都沒了生母。扶植任何一個登基,將來還是太後在宮裏作威作福。單看方太後曾經對內閣下的口諭和懿旨,就知道她在國事上是不成的。方太後自己幹不了這一攤,所信任的人無非就是娘家和仁德親王罷了。仁德親王的名聲比承恩公好上一千倍。”宋榮道,“別看現在內閣死不妥協,一臉堅貞不屈,那是因為有皇後和嫡皇子,中宮是道統所在。一旦中宮出事,這帝都少不了一番龍爭虎鬥。單看方太後的智慧,她與中宮翻臉,說不定就是現在有人提醒她兄終弟及的好處。”宋榮眼中閃過一抹諷刺,“說到底,太後會跟中宮翻臉,皆是緣於仁德親王就藩。難道太後一意偏心仁德親王,與仁德親王無關嗎?這世間,陰謀也好陽謀也罷,只要動,必然會留下痕跡。細心些,總能發現端倪。”

宋榮與秦崢商議了大半宿,及至夜深,已過宵禁,宋榮幹脆留秦崢住了一夜。宋榮對晚輩向來不錯,親自引秦崢到前院一處院子。秦崢少時與宋嘉讓交好,常到宋家玩耍,如今宋家是新賜的侯府,只是這屋內擺設卻是讓秦崢覺著無比熟悉,竟與宋嘉讓昔日所用無二!

宋榮微嘆:“你們小時候,總嫌你們吵鬧麻煩。現在,你們長大了,我反覺著有些寂寥了。”

秦崢心下一酸。

在這個時節,宋榮不可能讓宋嘉言名聲上有任何瑕疵。

如今昭文帝病了,自然也就沒什麽早朝了。天蒙蒙亮時,宋榮就去了鄭家。

開門的就是鄭博,他家貧,用不起下人門房。聽到有人敲門,自己來看,見是宋榮,鄭博眉心微皺,竟擋著大半門口,冷著一張國字臉,先問:“侯爺有事?”

宋榮眼睛往裏瞅瞅,肩膀頂開鄭博的身子,直接進去了,笑道:“伯巖兄好生冷淡哪,咱們多年未聚,我來給伯母請安。”說來,這倆人還是同年。

鄭博這般別扭冷淡倒不是說倆人有什麽過節,相反,鄭博脾氣耿直,不大會做人,宋榮在朝中時沒少給他說好話,幾次幫忙,先時交情也不差。只因鄭博是道德君子,自從得知宋嘉言的事情後,還曾經給宋榮來信,勸宋榮趕緊把宋嘉言送到尼姑庵或家廟一類的地方去洗清罪孽。當然,那會兒宋嘉言還未立後。

宋榮拿鄭博的信當狗屎。宋榮是個實際的人,他也不覺著這事兒有什麽丟人現眼,反正他國丈已經當上了,家裏也富貴了,心裏更不會有任何負擔。

結果,宋嘉言立後後,鄭博又來了封絕交信。宋榮也沒理他。就是鄭博被調到帝都為左都禦史,宋榮也沒與他來往。如今有事相商,自然要理他一理了。

鄭家是兩進的小院兒,門口說話,裏頭就聽到了。鄭老太太已經起了,聽到話音出來一見,一時倒沒認出宋榮來。

宋榮笑眯眯地一揖:“伯母,我是子熙啊。”鄭博在翰林院待過三年,那會兒兩家還時常來往,故此,鄭老太太愣了會兒就想起來了,忙扶他起身,笑道:“啊,原來是子熙啊。快來快來,還是這樣俊俏啊。”鄭老太太與宋老太太都是貧民出身,很有共同語言,又是多年不見,問:“你母親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