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例十二:婆婆來了(第5/25頁)

上小學之後回到哈爾濱,媽媽除了一開始送過她幾次之外,余下的時間裏一直是爸爸送,在發現她非常獨立自主,七歲就會一個人過馬路,會自己擠公交車之後,就是她自己一個人做鑰匙兒童,有的時候她回家了,爸爸媽媽還沒回家,留給她的理由永遠是忙。

現在林嘉木回憶自己的整個童年,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過來的,對爸爸也好,媽媽也好,印像都不深,真正刻骨銘心的記憶差不多就是爸媽吵架,他們年輕的時候關系真得不好,吵架的理由也很瑣碎,差不多一周就要吵一兩次,吵完了互不說話,把門一關開始冷戰,雖然大部分時間隔一兩個小時就會沒事,可那種陰影一直留在林嘉木的腦海裏。

哈爾濱不是她的家,她只是個客人,做為客人她不給別人添麻煩,別人吵架的時候她也會躲在一邊不說話,只是望著窗外想著什麽時候能回“自己家”。

後來媽媽下崗,爸媽吵得更兇了,吵到最後就只有離開哈爾濱,到A市發展,或者離婚這兩條路,於是爸爸妥協了,辦了停薪留職,兩人帶著她到了A市,她不覺得爸媽失去了穩定的工作有多可怕,她只是很高興要回A市了。

後面的種種折騰細節她記得不太清了,只記得早晨起來的時候爸媽不在,晚上睡覺的時候爸媽還是不在,高中的時候盡管黑龍江的分數線要比A市這邊高得多,選擇也多,她還是自己選擇了回A市讀高中,一直到上大學、工作,她一分鐘都沒想過要回哈爾濱,她不想再做客人了,可是隨著媽媽退休,時間越來越多,媽似乎開始有時間來關注女兒了,問題是她所謂的關注,更多的是控制,偏偏林嘉木是個野生野長的孩子,最怕的就是被控制。

她坐在母親的病床前,想了很久,想到最後有些想笑了,事情發生在別人身上,她幾分鐘就能分析透,甚至給出幾種選項,發生在自己身卻像是面對一團亂麻無從下手。

她摸了摸母親的頭發,總是以一頭黑發示人的母親,仔細看發根,三分之一的頭發已經白了,她都這麽大了,母親能不老嗎?

她常常覺得母親不了解她,她其實也不了解母親,母親暈倒了之後還是思甜跑了過來,從母親的衣袋裏拿出硝酸甘油讓母親含服,思甜知道母親有高血壓、心臟病,自己卻不知道。

交完費回來的鄭鐸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跟大夫談過了,阿姨沒什麽事,只是不能再受刺激了。”

林嘉木點了點頭,可是不刺激……自己真要順她的意結婚,再順她的意生孩子,哪天過不下去了,還要順著她的意湊合過?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事生死皆不能自己掌控,現在看來竟連婚姻都不能自己掌控了,林嘉木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黑洞裏,四面都是冰冷的墻,毫無出路。

“嘉木!嘉木!”張雅蘭閉著眼睛找女兒,林嘉木有些別扭地握住了她的手。

“媽。”

張雅蘭睜開眼睛,看見林嘉木和鄭鐸在一起,緊皺的眉頭放松了下來,“嘉木啊,媽沒逼你嫁你不認識的人,也沒逼你相過親,你跟鄭鐸在一起這麽多年,媽只是希望你堂堂正正的嫁給他,不行嗎?”在老人眼裏,自己的女兒本來就比男方年紀大,男方又無論身高還是外貌還是經濟環境都是極好的,兩人在一起這麽多年,又住在了一起,結婚是理所當然的事,不結婚才是不合理的,自己的女兒隨時可能被甩掉,真變成沒人要的老姑娘。

“阿姨,你安心養身體,嘉木您就交給我吧,我肯定讓您滿意。”

“真的?”張雅蘭的眼睛亮了起來。

“阿姨,我跟她在一起,就是想娶她,絕沒有二心,要說怕也是我怕嘉木離開我,我絕不會離開嘉木。”

“你保證?”

“我拿我的命擔保。”

“你不用拿你的命擔保,你只要跟嘉木訂婚,過年的時候回去辦個喜宴,我就什麽都不怕了。”張雅蘭一時激動,又有點頭暈,只是這回她的臉上是帶著笑的。

林嘉木想說幾句,鄭鐸卻死死地按住了她的肩膀,“阿姨,時間的問題您得給我時間,您是知道嘉木的脾氣的,她脾氣倔,您要是跟她針尖對麥芒,她脾氣來了就真不結婚給您看了,您把結婚這事兒交給我成嗎?”

“成,沒什麽不成的。”張雅蘭對鄭鐸的態度,比對林嘉木的態度好多了,說到底,她最在意的也是鄭鐸會不會變心,在老人家眼裏沒有年輕人的那些花花腸子,結婚了,就是一輩子,鄭鐸的保證,比起林嘉木的話要管用一千倍,“嘉木啊,你的那個生意……”

“媽……”

“你真不會被抓?”

“媽,我做了這麽多年了,不會蠢到真得犯法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