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我不會收你錢的,我希望你……主動給。”(第4/10頁)

是嗎?

衛來腦子裏有點亂:“她為什麽不回赫爾辛基?”

可可樹攤手:“我怎麽知道。人家有人家的打算唄,沒準她還有別的地方要去。總之談判結束之後你就完事了,你管那麽多!保鏢和客戶,還不就是一張合同的交情!”

說著他重又興奮起來:“怎麽樣,去我那兒嗎?我老婆做的通心粉很棒,能氣死意大利人!我還可以帶你去看真正的非洲大草原,我們開巡獵車,喝啤酒,跟獅子睡覺,騎大鱷……”

衛來說:“你帶我去找死呢。”

他忽然興致低下去:“再說吧,先把手上的事做了。”

車出喀土穆。

幾乎沒有過渡,視野很快變得荒涼,鋪天蓋地都是極度幹渴的土黃色。

起初還有公路,後來就斷續,像瀝青的殘片散埋。輪胎一路碾壓細軟的黃土地,車屁股後頭拉開濃黃的塵土煙幕。

衛來很想問她談判完了之後有什麽打算。

轉念一想,又惱怒自己婆媽。可可樹說得沒錯,保鏢和客戶,就一張合同的交情,她再多的打算,跟他有關嗎?

他提醒自己:專注工作,離客戶遠一點。

冷風機嗡嗡響,是車內車外唯一的聲音。

岑今似乎察覺到什麽,知趣地不開口,一直看窗外的景色。

其實這樣不好,長時間看單調的景色容易被環境催眠,司機要尤為小心。很多高速公路上的車禍就是這麽來的。

果然,沒過多久,她就睡著了。

衛來輕籲一口氣。

她睡了,他反而覺得放松。

一路都沒有遇到車,天邊起伏的沙丘線上,時有指甲蓋大的駱駝影子挪動。

偶爾看到一兩棵樹,不知道怎麽長出來的,孤零零地冒在沙丘中央,沒有葉子,枝和幹都嶙峋慘白,很像抓向天空的手爪。

單調、死寂、枯燥,他的上下眼皮開始不自覺地往一處湊……

為了給自己提神,衛來開了電台。

二手車,沒法去要求電台的濾波性好,信號艱難地接收中,密集的嚓嚓雜聲似乎永無止境。

信號忽然接通,跳出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我們要分外警惕,那些混進我們中間的……”

語音憤慨,鏗鏘有力。

聽說南面要打仗,這是政府的……電台宣傳?

衛來正想追聽下一句會講什麽,耳邊驀地響起岑今歇斯底裏的聲音:“關掉!關掉電台!”

這一下突如其來,衛來頭皮發麻,不及細想,緊急靠邊的同時一把拽下電台繁復的插電線。

嚓嚓的響聲消失了,車裏只剩下冷風機的嗡嗡一片。

岑今低著頭,臉色蒼白,搭放在膝上的手有輕微的抽搐。

過了很久,衛來輕聲叫她:“岑今?”

她擡頭,笑得很勉強:“沒事,你繼續聽。我剛剛……做了個噩夢,一時沒反應過來。”

車裏開了冷風,她的後背卻有一塊汗濕,和衣服黏在了一起。

她的噩夢裏,有電台?

岑今避開他的目光:“車裏悶,我下去透口氣。”

衛來想提醒她外頭熱,真跟下去了,發現也還好——天色不知道什麽時候暗的,日頭似乎被遮住了,沙漠沒了太陽,猙獰也去了大半。

他關掉冷風機,讓機器歇會兒,車門和頂蓋全開,通風散熱。一番倒騰之後,他把西瓜抱出來,問她:“吃嗎?”

問得沒什麽誠意,她還沒回答,他手裏已經掉轉了把直刃匕首,一刀插了進去。

瓜熟得恰到好處,豁口處一片瓤紅。衛來把刀銜在嘴裏,兩手用力把瓜掰開。

車尾有輕微蹭響,是天線在晃。那只小蜜蜂在頂梢處,張著翅膀,暈頭轉向。

衛來覺得好笑。

“衛來?”

岑今的聲音有些奇怪。

她盯著地面看,好多細小的砂石在打轉。

衛來也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風大起來了,空氣裏有土腥味、大牲口的尿臊味,向遠處看,有厚重的濁黃色沙墻越拉越高,幾乎和天頂連在了一起。連接處有一道閃亮的線,像橫切過來的刀鋒。

要出大事了。

衛來緊急吃了一口瓜。

岑今還算鎮定:“沙塵暴,趕緊上車。”

衛來把匕首插進後腰別著的皮鞘,瓜往編織筐裏一扔,先關車門,末了跳進車子,把頂蓋轟一聲拉下。

車子外頭更暗了,一片迷茫的姜黃,有細小的沙粒撲在擋風玻璃上。衛來把車子往空地裏開了一陣,停穩之後,打開前後車燈。

他知道沙暴中的緊急措施:避開車道,打亮車燈定位,以免那些試圖沖出沙暴的車子撞過來。

岑今拽了個防護套把衛星電話罩住,又讓衛來幫忙,撕了幾個大的塑料袋,用透明膠帶粘包住冷氣機。

對於主次,她倒是抓得到位:一要通訊,二要冷氣。

衛來覺得她小題大做:“車門已經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