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不放過我的人很多,你要不要先排隊?”(第2/12頁)

於是他盡量克制而友好地笑了一下:“怎麽會想到畫這個?”

“過冷藏庫的時候,看到艙門上的肉豬標志,就畫了。”

衛來把畫紙遞過去:“其實我偶爾也畫兩筆,不過不是這種素描風的。”

岑今接過來,懶得起身,伸長手臂把筆和畫紙反送到上鋪空的地方,語氣中是明顯的敷衍:“那有空切磋。”

看看時間,行程只走了一半。

只能盡量打發:吃海員餐、上洗手間、借速溶咖啡沖泡、看過期的報紙、繼續睡覺。

終於等到船員過來敲門——進港了。

上到甲板,就該呼吸到斯德哥爾摩的空氣了,岑今有一種終於熬過航程的如釋重負。她起身理包,把攤放的畫紙卷起。

卷到一半,忽然覺得不對,她又慢慢攤開。

她的那張畫上,被人添了幾筆。

——其實我偶爾也畫兩筆,不過不是這種素描風的。

真誠實,他的風格是寥寥幾筆,但能抓住人的神韻。他畫的明顯是她。

她騎在領頭的豬身上。

豬鼻子兩側延伸出韁繩,像馬韁。

她一手狠攥韁繩,另一只手臂高高舉起,像是振臂一呼。

後頭緊隨肉豬三頭。

衛來一手拎一個包,一個用力,兩個行李包都拽上肩頭:“走啊。”

沒事人一樣。

岑今擡起臉看他,手上並不停,將那張畫紙對折,食指和拇指指甲從折痕的紙頭開始,一碾到底。

再對折,再碾,指甲刮擦紙張的聲音響在狹小的空間裏,有一股不祥的意味。

衛來盯著她指甲看,覺得她可能會上來撓他。

終於折完了,方方正正,她塞進外套的衣兜,說:“走。”

上了甲板,眼前豁然開朗。

時近傍晚,同是四月,同樣依臨波羅的海,赫爾辛基陰潮未去,這裏晴好到水光瀲灩——這算是尤為反常,一般情況下,斯德哥爾摩和赫爾辛基是難兄難弟,你陰我冷,你雨我雪,誰也好不過誰。

下了船,出港,沿岸走了一會兒,看到一艘掛萬國旗的中世紀多桅三角帆船,船身狹長,船首高高翹起,像長長的獸角。

咖啡的味道和小提琴聲隱約傳來,這是個開在帆船上的咖啡館。

衛來招呼岑今:“休息一下,喝點東西。”

這不是他的真正用意:這邊的船到港,調度會收到消息,塔皮歐會通知麋鹿“船票”已經兌現——如果沙特人那頭有新的進展,麋鹿是時候要打給他了。

岑今沒異議。衛來覺得,她除了偶爾自行其是,大部分時間其實還挺省心,要麽睡覺,要麽悶頭跟著他走。

兩人坐到室外,近船頭的位置,有個金色頭發的帥哥在拉尼古赫巴琴,形狀像只奇怪的木鞋,聲音倒是悠悠揚揚,伴著風拂動高處的萬國旗。

咖啡、沙拉和三明治送上來的時候,麋鹿的電話也如預期而至。

“衛,虎鯊那裏有消息了。”

衛來不動聲色,伸手從沙拉裏拈了顆小土豆送進嘴裏:“怎麽說?”

“他們只給大方向,一步步牽你過去,具體地點還是不說——只說在紅海見面,公海。”

衛來皺眉頭,他對地理沒太多概念:“紅海,是不是很狹長的那個海?”

沿邊好像有很多國家。

“就是那個。我們商議過了,你帶岑小姐去機場,在5號航站樓遊客中心門口,有人會給你送機票,今晚飛。”

真是馬不停蹄,衛來苦笑著搓了一下臉。

“飛哪裏?”

“蘇丹首都,喀土穆。很長的行程,沒有直飛的條件,需要轉機。”

衛來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一字一頓道:“你他媽逗我呢?你以為我不知道蘇丹在打仗?”

岑今聽到了。

她低聲糾正衛來:“確切地說,是局部武裝沖突。”

麋鹿顯然做了應對準備。

“衛,你聽我說。首先,一個國家是很大的,完全可以南面在打仗,北面在唱歌。蘇丹之前是打了22年內戰,但現在已經基本結束。喀土穆是首都,還是安全的。

“其次,你去看地圖,蘇丹有一面的國境線緊挨紅海,而且是位於紅海中段,可上可下——從那兒去公海很方便。

“第三,第三點很重要,可可樹這一陣子在那裏保護軍政要員。他會去接機,他會安排你在那裏的一切,可可樹!”

衛來停頓了一下,低聲重復:“可可樹?”

那個討厭人發際線到肚臍之間長痣、穿衣服講究名牌、紮了滿頭小辮子、有好一段時間沒見的可可樹。

麋鹿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松動:“是吧,我早就說了,你可以跟可可樹在那裏見個面……”

衛來笑起來,招呼服務員,加點了一杯黑啤。

麋鹿在那頭說了句什麽,他沒聽清:“什麽?”

“衛,我在問你,你和那個‘濕氣沉沉’的岑小姐,相處得怎麽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