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是邪非邪(第5/12頁)

成乞忙道:“阿彌姑娘說得是,我初見到時,哪曾想到他是這般蛇蠍心腸的人……與這樣的人打交道,阿彌姑娘須得提起十二萬分小心。”

阿彌冷笑道:“我要提起什麽小心!犯下這樣的大罪,哪還要問什麽話,合該直接拉出去斫屍的!只是姑娘另存了心思,才說要見上一見。”

成乞賠笑道:“也是,在下也猜不透端木將軍的心思……”

之前成乞在端木翠等人面前一通撥弄,坐實了展昭的罪,只盼趕緊把展昭推出去斬了,最怕的就是節外生枝。他心裏摸不清端木翠要見展昭的意圖,是以七上八下忐忑非常。

列位,你們不要對端木姑娘抱太大希望,真以為她是明察秋毫,殺之前還要細細審問以免枉殺無辜?

非也,她另有打算。

對於端木翠的打算,轂閶說不上是支持還是反對。

他饒有興味地看著面前巨大的銅荊棘木籠,每一根木籠的柵棍都有手臂粗細,其上繞滿尖利的銅刺。

“你當真是為了讓你的副統偏將們練手?”

“你覺得不妥?”

“我覺得你是泄憤多些。以六敵一,你的副統操刀持劍全副武裝,而他手無寸鐵,端木,這不是練手,是殺戮。”

“他殺了虞都,原本就該死,我只是給他選了另一種死法。再說,我端木營的將士同氣連枝,由他們為虞都復仇,合情合理。”

的確是合情合理。

轂閶不再說什麽,事實上,他的注意力已經被吸引了開去。

那個被阿彌帶進來的男子,實在不像是個頹喪失勢的階下囚,他的背挺得很直,藍衣雖然沾塵,卻絕無褶皺,面上微露倦色,眼眸卻依舊清亮,看不到絲毫的恐懼或是慌亂,平和中帶著看不到底的深邃。如果不是事先知曉來人是誰,轂閶簡直會錯當他是端木營的客人。

不過只瞬間工夫,轂閶就察覺到異樣了。

因為自進帳開始,展昭的目光就膠著在一處,再未移開。

帳中這麽多值得他關注的事物,比如杵在當地的自己,再比如,那個巨大的銅荊棘木籠。

在他眼中,竟都似是透明的。

轂閶看了看展昭,又回頭看端木翠,頓了一回,重又轉回頭看展昭。

他並不吃味,也不惱怒,相反的,他覺得好笑。

糟糕了,轂閶如是想。

端木,肯定會把他的眼珠子給挖出來的。

機敏慎察如展昭,很快就發現了端木翠的異常之處。

有的時候,五年甚至十年的流光,就可以全然改變一個人,更何況是兩千年遙遠而又漫長的變遷?

眼前的女子,除了輪廓樣貌與自己認識的端木翠相似,穿著、裝扮、眼神、氣質、性情乃至其他無法一一歷數的種種,都相差甚遠。

單是她周身透露出的凜冽殺氣和目光中無法掩飾的霸道,就已經讓展昭望而卻步。

先前終能得見的驚喜跌落得極快,巨大的失落、愕然以及惶惑排山倒海般湧將上來。

難道說,從最開始,他找尋的方向就是錯誤的,淪入沉淵的端木翠,並沒有回到姜子牙身邊?

在這個軍營裏的,一直是兩千年前的端木將軍?

展昭忽然有些明白,當日他身赴沉淵之時,溫孤葦余緣何笑得那般怪異了……

身後有人重重搡了他一把,展昭猝不及防,踉蹌著跌入銅荊棘木籠,半跪下的膝蓋重重磕壓在木籠底部林立的荊棘牙上,鮮血刹那間透衣而出。

展昭咬牙站起,懷著最後一絲僥幸,回頭看端木翠。

端木翠壓根連掃都沒掃他一眼,她轉向另一個方向。

那裏,六名全身披掛握戟持錘的大漢躍躍欲試,罩面頭盔蒙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只露出眼鼻,目光兇悍至極。

端木翠緩緩擡手指向展昭,一字一頓:“那裏是朝歌派來的武士,他的身上沾滿虞都的血,現在,我要你們十倍百倍地把這筆血債,討回來!”

齊齊的一聲喏,六個膀闊腰圓的身形,氣勢洶洶、爭先恐後擠進了木籠,旁側的兵衛迅速上前將木籠門用鐵鏈纏死。

陽光從軍帳的縫隙處透進來,六個人肩並肩形成了一堵墻,把展昭罩在了陰影之中。

透過他們肩並肩的間隙,展昭的眸底清晰映入端木翠的影子。

“端木,”展昭忽然異常平靜地開口了,“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

回應他的,是端木翠唇邊抹開的一絲冷笑,與此同時,一柄木瓜銅錘帶起勁風,當頭砸下。

阿彌嘆了口氣。

如果展昭是個樣貌粗鄙的男子,她也許不會這麽惋惜,但是這樣一個氣度出眾的男子血濺當場,她多少是有些不忍的。

所以她略略偏轉了頭,就在這當兒,她聽到銅錘落地的咣當聲,還有轂閶刻意壓低的聲音:“好身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