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伴你高飛(第3/10頁)

大概是眼前的人和場景讓我產生幻覺了吧,這樣的幻覺,在那些孤枕難眠的深夜裏,曾無數次出現過,我有不以為意的理由。

過了半分鐘,高醫生忽然走過來:“南醫生,那個人是在叫你嗎?”

我這才忽然意識到什麽,遲緩地回過頭去。

在這片遙遠而貧瘠的土地上,在廢墟和灰燼的夾縫間,一個熟悉的高大的身影正在朝著我飛奔而來。

我用力站起身,卻感到腿腳一麻,一陣頭暈目眩襲來,眼前也暈開一片濃霧,讓我看不清他的樣子。

大概是長時間沒有休息好,有些貧血了,也可能是因為激動,雙眼起了霧。

等我回過神來時,他人已經出現在我面前,不顧所有人的目光一把擁住我,抱得那樣緊,我幾乎喘不上氣來,骨頭都被勒疼了,喉嚨更是嘶啞,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而他也不說話。

直到感受到他堅韌的下巴深深地埋進我的發間,有滾燙的液體流下來,像四月的晴天突然落了熱雨。

那一瞬間,我心裏閃過太多太多的疑問。新聞都在報道說專家預測這幾天這裏隨時可能發生余震,可他為什麽還要來?在這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的國度,他又經歷了怎樣的辛苦才找到這裏?

可我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回抱他,就像木心先生寫的那樣,“一種洪大的幸福沖上了頭腦”。

良久,他放開我,目光卻落在我身上,輕輕地吐出兩個字:“瘦了。”

此刻的我,滄桑憔悴,面容可想而知,由於不能洗澡,衣服也兩天沒換了,上面還沾著斑駁的血漬,整個人要多灰頭土臉就有多灰頭土臉,換作是平常,我死也不會願意讓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可是此時此刻,他比我也好不到哪裏去,我能清晰地看到他那雙幽深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下巴冒出蟹殼青的胡楂,我從來沒有看到過他這樣不修邊幅的樣子,這讓我想起初見時舞台上的那個搖滾歌手。

這樣的他雖不同於以往,可是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

我腦袋一熱,什麽也顧不上,飛快地踮起腳去親吻他的嘴唇。

他明顯愣了一下,我從來沒有過接吻的經驗,動作十分笨拙,很快就不能自己主導,可就在我要緊急撤離時,一只有力的大手穩穩地落在了我的腰間,我感覺到全身一緊,接著就貼在了他的胸口上,與此同時,他開始回吻我。

一種奇異的感覺酥遍我的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像張開了般。

而他輕輕地撬開我的嘴,吸吮我的舌頭,我感覺到自己在他寬大的懷抱裏輕飄飄的,像一片羽毛,飄在空中,又依附在他身上。

余震沒有來,可是我面前的世界開始地動山搖。

03

尼泊爾的五月,白天異常炎熱,一到晚上就容易變天,即使不刮風下雨,早晚溫差也很大。

我忙著給受傷的災民換藥時,一頂帽子落在我的頭上,接著肩膀也重重一沉,有人拿著一件外套幫我披上。

“晚上天冷,別感冒了。”這聲音,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

我心中一暖,笑著說:“帽子你從哪裏弄來的?”

他輕輕地吐出個單詞:“Motherland。”

他一說起祖國,我就不由得緊張,這些日子,我最擔心的事就是他趕我回國。

但是沒有,他連提都沒有提過,反而自己也留在了這裏。

他那麽講究的一個人,平日裏衣服總是燙得筆挺,沒有一絲褶皺,到了這裏,給災民搭帳篷、搬東西、跑腿、撿垃圾、擡物資……什麽都做,時常滿頭大汗,一臉一身都是灰,像個愣頭青。

對待災民,他身上沒有了那種疏冷感,親切的形象與平時相去甚遠。

我時常想,一個人怎麽會有那麽多面,而我每見到他不為人熟知的一面就愈發深愛著他。

五月三日,國內派來的救援隊伍開始陸續回國,景之行對我說:“從這裏進藏很方便,想過去看看嗎?”

這個提議讓我心中一喜,於我來說,西藏始終是不一樣的。其實在來尼泊爾之前,我有過一絲猶豫,因為聽說西藏也受了地震的波及,心中牽掛不已,另一方面我又回憶起往事來。

他見我微紅著臉看著他不說話,靜默地回視我,仿佛在等著我的回答。

“大二那年,你許過一個承諾還記得嗎?”

“嗯?”

“你說過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西藏的。”

“我記得。”他伸出手,攏了攏我頭上的絲巾,嘴角勾起溫柔的弧線,“所以現在,我們一起兌現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