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遙望(第3/5頁)

她被這個想法逗笑,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夜襲巖壁的常客。

只聽身後一聲輕咳,她連忙回身,只見有人從院墻的暗影中走出,帶著隱約的微笑,輕聲喚她:“莫莫。”

記憶真是件很奇妙的事情。一些當時在你看來毫無特別的場景,或許多年後將盤桓於你的心頭,揮之不去。在以後二人分隔於地球兩端的日子裏,每每在夜晚路過靜默高聳的巨大建築物,莫靖言都忍不住轉身回望,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從暗影中緩步走出,若有若無地笑著,喊她一聲,“莫莫”。

而多年前,她坐在村口的青石板上,心中光風霽月,沒有半點雜念,看到走來的是邵聲,便招招手,笑道:“真巧,我正想著告訴你來這邊呢。你看,這邊的巖壁是不是可以爬?”

“是啊。這邊很多崖壁其實是可以開發成攀巖路線的。”邵聲在她身邊坐下,“每年夏天我們都會組織野攀,和人工巖壁上的感覺完全不同的。”他笑了笑,“你晚上不睡,就是想著要來爬墻?”

“隨便走走,城裏難得看到這麽好的夜空呢。你不也是?”

“我剛才喝了太多啤酒,不得不去交水費。後來看到這個季節居然還有蘋果花在開,就出來看看。”

“哦,那株是蘋果樹呀。”莫靖言恍然,又重復道,“交水費?”

“你沒看過《縱橫四海》啊。”邵聲瞥了她一眼,“紅豆妹妹。”

“啊,發哥那部啊,看過的。不過我不喜歡那個結局。”

“挺好啊,快意恩仇。”

“我喜歡紅豆和發哥在一起,不喜歡她嫁給張國榮,明顯她更愛發哥啊。”莫靖言癟嘴,“為什麽發哥最後淪落到給他倆看孩子?”

邵聲忍不住笑:“一部電影,那麽認真做什麽。”

莫靖言又問:“你怎麽知道那是蘋果花?”

“總出野外,住在老鄉家裏,就認識一些啊。”邵聲懶懶地向後仰身,揶揄道,“反正不是什麽梨花,更不是薔薇花。”

“你,你笑話我。”莫靖言氣鼓鼓地轉身,背對著他抱膝而坐。

她身形纖瘦,濃密的長發遮了大半個背部,邵聲想要扯扯她的發梢,擡起手,又落下,輕聲笑道:“本以為看到一個女鬼,結果她又念了首歪詩。”

“你會,那你背啊!”她悶聲道。

“不會。”邵聲果斷答道,“但我知道這附近主要巖性是中厚層矽質條帶白雲巖,而深切峽谷景觀是內地殼急劇擡升上隆和拒馬河強烈下切侵蝕共同作用的結果。你會嗎?”

莫靖言答不上來,認輸道:“好好,我不會。真被你打敗了,總說得我啞口無言。”

邵聲笑道:“那你為什麽還要和我說話呢?”

“我……”莫靖言半晌無語,“好吧,我又啞口無言了。”她起身,“我走了,不和你說話了。”

“別生氣啊。”邵聲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又旋即放開,“莫莫不是這麽小氣的,對不對?”

她也笑了一聲,又坐下來,說道:“你和我哥一樣,特別愛取笑我。”

“你真的覺得,我不是個小氣的女生?”莫靖言問道。

“是啊。”

“嗯,我也這麽覺得。可是,”她嘆了口氣,“最近我總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

“有什麽事情,就直接說出來吧。”邵聲等了半晌,見她不答話,便悠悠地問道,“你還在想參加比賽的事兒?”

莫靖言點頭默認。“其實,我也想要和楚師姐搞好關系,但我總忍不住在想,她本來說不參加比賽,為什麽後來又同意來了?我總覺得,隊裏決定讓大一的隊員不參加比賽,就是……就是說給我聽的。”她強自笑笑,“這不是我和楚師姐的事兒,而是……”

莫靖言不再言語。邵聲沉默片刻,緩緩說道:“你有疑惑,就應該問老傅。親近的兩個人,彼此之間不應該有什麽芥蒂。”

“他給過我一個解釋啊。但是,我……”她甩了甩頭,“如果再問他,會不會顯得我很不懂事?你不也說過,做人要大度?”

邵聲笑:“好吧,你實際上很小氣。那還能怎麽辦?好好練習,下次用你的成績說話。”他想了想,補充道,“昭陽不是不在乎你的感受,只不過他不僅是你的男朋友,他也是大家的隊長。”

“你這麽為他說話,你喜歡他吧。”莫靖言笑道,跳起身來,“喂,我說笑話的,你別打我啊。我這就回去了。”她一邊跑開,一邊回身笑道,“更不要和我爭啊!”

邵聲笑罵一句,抓了一塊小石子,丟到她腳下。他看著她的身影轉過墻角,唯有一樹清香的蘋果花,依舊安靜地立在皎潔的月光下。

第二天眾人一早起來,在住處吃過早餐,租了幾輛毛驢車,噠噠地沿著公路行進,經過蜿蜒的河流和青翠的田野,一路來到景區門前。在盛夏到來前,山澗溪流還孱弱纖細,隊員們沿著潺潺一線溪水溯流而上,遇到巨石便手腳並用翻身而上。到底是有一定的攀爬功底,眾人比普通遊客前進速度更快,只有左君、楊思睿和其他幾位不參加日常訓練的後勤隊員落在後面。何仕負責壓陣,揚著柳條枝走在最後,哼著小調:“牛兒還在山坡吃草,放牛的卻不知道哪兒去了。”被楊思睿瞪了一眼,又改口唱道,“豬啊羊啊,送到哪裏去?送給那英勇的八呀路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