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0

言焓找到集裝箱時,聽到了甄暖沙啞而虛弱的哭聲,像受傷小獸的嗚咽,極盡淒悲。

他的心狠狠一沉。

r的車落水後,他下去找過,可車空了,人不見了。沈弋身上的追蹤儀也不知為何沒了信號。他立刻查附近的道路監控,沒有沈弋或甄暖的身影。他把整個河道區分析研究了一遍,最終排查出tutor很可能沿著河道乘船或遊泳去了碼頭。

但還是來遲了。

甄暖被關在滴水的籠子裏,吊在高空,下邊是水池。

他一眼便知她受了怎樣的折磨,他飛快跑去貨物箱頂端,可來不及為她心疼,就看到沈弋。這次,他左手也廢了,繩索幾乎絞進手骨。

他死了。

言焓腦子轟然炸了一下。

身後緊跟的譚哥等人趕緊把甄暖的籠子挪到地上,叫下面的人拿切割機上來。痕檢組的人則著手開始拍照取證。

甄暖歪著頭,目光呆滯地看著,沒想到有一天,沈弋變成了現場照片裏的屍體。

林子拿切割機割籠子,噪音刺耳:“小貓,把耳朵捂上。”

她盯著沈弋,沒有動靜。

“言隊。”林子轉頭求助。

言焓過來蹲下,落進她的目光裏。她琥珀色的眼睛,像最疏離而冷漠的貓,盯著他,讓他伸出的手竟些微顫抖。

他捂住她冰涼而濕漉的耳朵,她似乎很乖,沒有反抗。良久,虛弱地說:“我讓沈弋帶我走,他不肯。”

他頓時只覺狠狠一刺。她的意思,他再明白不過,她說讓沈弋帶她走,不是活著帶她去美國,而是死了帶她下地獄。

她的想法何其簡單,他活著,她與他之間價值觀的沖突已經形成,她不可能和他一起;可他十年的照顧與感情同樣不可磨滅,更何況今日,她眼睜睜看著他為她而死。

她虧欠他的,即使他活過來也不能用“在一起”來償,只有以命抵命。

沈弋很清楚,所以早已做好放手的準備,所以才用行動和言語逼她不可辜負他的命。或者……比活著更好地逼她銘記。

言焓看著她蒼白的臉,不知是她對他們殘酷,還是他們對她殘忍,

他想說什麽,她卻輕輕開口:“早知道你是這樣,我就不要拉紀琛的方向盤,讓他撞你好了。”

言焓的心瞬間墜落冰窖。

一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懼在五臟六腑裏蔓延。沈弋十年陪伴,卻因他做過的暗事而讓她轉身得毅然決然,而如今……

他想辯解,可她緩緩閉眼,煞白的小臉離了他的手心。隔著鐵欄,她紙片兒一樣向後倒去,砸進一窪紅色的血水裏。

……

甄暖脾臟破裂,被送去醫院手術。

言焓守在醫院,哪兒也沒去。一天一夜,他的手機震個不停,斷斷續續,很多消息:

貨堆頂上多以木質材料為主,對腳印和指紋的承載力太差,沒有提取到有用信息;

現場有大量打鬥的痕跡;

……

刺穿沈弋身體的那根木棍上發現了不屬於沈弋的血跡;

……

他即將面臨被停職的處分,尚局仍想努力在保他;

……

甄暖說的“紀琛”被抓到了;

木棍上的不明血跡來自“紀琛”;

但“紀琛”表示,他不是“正義之師tutor”,他否認一切指控;

……

言焓始終守在甄暖的病床邊,不離開半步。即使譚哥說,疑似tutor被抓到了,但撬不開他的嘴。

他只想知道甄暖是不是真的希望他死。

……

甄暖醒來時,言焓已連續36個小時沒合眼。

他握著她的手。

她看著他,意識到,以前無數次生病醒來,守在病床邊握著她的手的沈弋,已經死掉了。

而現在的隊長,陌生,可怕。

她猛地把手抽回來,捂在被子裏縮成一個球,瞪著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這於他是迎頭一棍。

“小貓,是我。你……”他不禁伸手去碰她,她瑟縮一下,嘴唇蒼白而幹裂,在發抖。

“你怕我?為什麽?”

“我說過,我不想讓沈弋死掉。”她傷心至極,如遭背叛,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隊長你說你知道的。可是,你和裴隊一樣想拿他做誘餌;他身上帶了追蹤器,可你們都不來。”

她眼淚洶湧,嚎啕大哭,“他被紀琛打死了……你都不來,你不來救他!你賠,你把沈弋賠給我!”

“我盡力了。”他心急如焚,又心疼又嫉妒,又痛又恨,用力握住她的肩膀,強迫著把她拉近身邊,“我盡力了!他死了,你要怪我嗎?你現在為了他要恨我?”

“你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她掙紮,推他的手,憎嫌,抵觸,讓他的心碎得四分五裂。

“你希望他死對不對?你希望他死對不對?”

“呵,我希望他死?”他額頭爆出青筋,咬牙切齒,“希望他死了讓你一直把他掛在心裏,讓你記他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