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上之人

“我什麽都不要了,只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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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名人質被困在蘇丹山間,羅河谷以東多丘陵、山地,以西則是高原,綁匪們便隱匿在山丘之中,以天然屏障作為遮掩。

為了爭取二十四小時的黃金營救時間,部隊派出直升飛機和重要代表,希望能夠盡量和平解決此事,救回人質。

部隊的飛行員傷勢尚未痊愈,趙一玫主動請纓隨行。考慮到直升飛機的載重人數,同時她也得身兼翻譯這項重要任務。

飛機在跑道上滑行,在陽光下成功起飛。

在空中遇上強烈的逆風,趙一玫不得不減慢飛行速度。非洲的飛行服務非常落後,沒有雷達、天氣和定位,甚至都沒有可以聯絡的塔台。趙一玫只能根據經驗目測,然後在心中計算定位。

滿目只有茫茫草原,間或有群山起伏,然而它們幾乎一模一樣。

李嵐問她:“你還好嗎?”

“沒關系。”趙一玫豎起大拇指,比了一個“OK”的手勢,“你往下看這片神奇的土地,這樣的機會可能一生只有一次。”

飛機加速,沖破兩旁的雲霧,金光射入眼簾,萬物方醒。

“真想從天上看一次乞力馬紮羅山,”趙一玫說,“這個世界最深的傷痕。”

李嵐感嘆:“小姑娘,你可真是個羅曼蒂克的人。”

趙一玫沒有說話,她一只手操縱拉杆,然後回頭,竟對上沈放靜靜的目光。

“學開飛機難嗎?”李嵐問她。

趙一玫笑著搖搖頭:“還好,我的教練非常苛刻,不過也是因為他很優秀,生怕我丟了他的臉。”

“遇到過危險嗎?”

“有一次吧。”趙一玫說,“那是我第一次單飛,原本是個晴朗的天氣,結果遇到鳥擊,我一個人在駕駛室裏尖叫。我當時想,自己的運氣真的是很差很差的那種。”

“後來下了飛機,我的教練告訴我,他第一次長途飛行前,寫了一封遺書。我受到啟發,回家後也寫了一封遺書。後來每次飛行,無論遇到什麽事就都不怕了。”

“為什麽?”

“大概是沒有什麽牽掛和遺憾了。”

“那封遺書現在在哪裏?”

趙一玫聳聳肩,笑道:“誰知道呢?”

因為天氣原因,直升飛機比預計的時間晚了半小時抵達。而匪徒們顯然比他們還要焦慮,在漫長且無法進行任何聯絡的幾個小時內,他們不停地發送信息,疑心警方已在暗中布下天羅地網。

而他們手中唯一的籌碼,就是這群中國人質。

等沈放帶領部隊走到山谷的入口時,蘇丹的當地警方才姍姍來遲。縱使兩國交好,然而在非洲,死亡和綁架簡直是稀疏平常,就連首都也無法保證公民的安全。而此時蘇丹又面臨著南蘇丹的戰火,民不聊生,誰都無暇他顧。

警察對待這樣的綁架事件一般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加上沒有本國公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是裝模作樣地走個形式而已。

也正是深知這一點,沈放他們作為派來蘇丹的軍隊方,根本就沒有指望這群飯桶。要保護自己的國人,還得靠自己。可因為是在別國的領土,不能大規模出兵,所以軍方隊伍一共只有六人。

警方很快便將山林包圍起來,試圖和綁匪交涉。趙一玫跟在沈放身邊,交涉工作主要由警方派出專人,她只需要給本國方的人進行翻譯。

可綁匪卻不願意與談判專家進行對話,他們也深知警方的迂腐無能,此時真心想要和平解決這件事的只有中方,於是說:“我們只和中國人談。”

沈放將武器交給身旁的人,大大方方地出列。他舉起雙手,頗有耐心地等在警戒線外,任由對方在暗處對他進審視。趙一玫站在李嵐身邊,緊張得全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手心裏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卻不敢說話。

“換一個。”

沈放蹙眉,這夥綁匪顯然經驗豐富,相當難纏,其中必定有出謀劃策的聰明人。

傳話的人戴著面具,大概是收到了什麽指令,突然指著遠處的趙一玫說:“讓她來。”

“該死!”沈放在心中罵了一句。

“她只是隨行的翻譯人員。”

“閉嘴!”傳話員說,“讓她過來,我們和她談。”

沈放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綁匪們竟小心謹慎到如此地步。趙一玫確實是最適合的談判人選,她不是軍人,沒有任何戰鬥力,又是翻譯人員,一個人就可以保證談判的進行。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本身就是個普通公民,相當於再白白獻上了一名人質。

“不行!”沈放說,“她沒有任何談判的資格和權利。”

“她可以轉述,”綁匪用刻意變聲的語調說,“別磨磨蹭蹭了,我們只和她一、個、人、談。”

雙方一時僵持住,沈放垂下手臂,將拳頭捏得哢哢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