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三天最後一場比賽是五千米長跑,完了就是閉幕式,所以中途溜走的人都回來了。何如初自告奮勇當起鐘越的啦啦隊,她自己的比賽第二天上午就結束了,結果證明大家的預言是正確的,她最好的成績是倒數第四。林丹雲還在抱怨自己拼了命給她加油,結果連復賽都沒進,連她的臉丟盡了。

熱身時,她跟在鐘越身後一會兒問要不要喝水,一會兒又問要不要休息。鐘越笑著拍了拍她的肩,手指無意中擦過發絲,冰涼柔滑,手一頓,趕緊撤下,慌張地插在褲兜裏,指尖瞬間熱起來,像被硬生生烙了個抹不去的印記。這種偷偷摸摸的感覺,令年少懵懂的他羞愧不已。做了個深呼吸,立即進入比賽狀態,揮揮手踏上雪白的跑道。

槍聲一響,數十人蜂擁而上,因為是長跑,也沒有設跑道,所有人全力以赴。標準四百米暗紅色環形跑道,第一圈時拉開的距離還不明顯,越到後面差距越大,有人跑到中間實在堅持不下去,臉色煞白,唯有退下場來;也有人跟在人群後面苦苦支撐。加油喝彩聲連綿不絕,“堅持就是勝利”等鼓勵的語言此起彼伏。

跑到第十圈時,鐘越已經在前五的位置,臉色比平常白了些,額上滿是細汗,整體狀況還是不錯。何如初興奮地沖下看台,在場外跟著跑起來,一邊沖著旁邊的他大喊:“鐘越,好樣的,加油,加油,加油……”揮舞著右手的手肘,做加油的動作,聲音不知不覺叫啞了。

快要沖刺時,鐘越突然回頭對她示意了一下,然後如風般飛了出去,一舉越過前面的幾人,身體第一個碰到彩色的緞帶。他突然冒出的這一舉,震驚了所有人,接著便是如雷般的喝彩聲。

何如初興奮的忘乎所以,一頭沖上前,想扶住他。因為沖力太大,一時止不住,好巧不巧撞在他懷裏。他長跑過後體弱腳輕,哪經得住她這樣撞過來,毫無征兆下仰頭就往身後的草坪倒去。

倆人跌了個結結實實。

鐘越重重悶哼一聲,胸口撞得生疼生疼,心似乎都要撞碎了。幸好是柔軟的草地,沒傷到哪裏,只是一時爬不起來。何如初跌在他懷裏,自然沒事,手忙腳亂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巴,見他齜牙咧嘴的樣子,瞬間嚇得臉白的跟紙似的,惶恐地喊:“鐘越,鐘越,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哪裏?”跪在他身側,一手扶著他的脖子,一手在他胸前胡亂摸索。

鐘越心跳立即加速,按住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沒好氣說:“別再喊了,我魂還沒丟——”大庭廣眾之下,手放在他胸前,雖說是情急之下,情有可原——可是這麽多雙眼睛看著,他到底丟不起這個臉。

何如初見他還能說笑,嚇得泛出的眼淚又流了回去,“噗嗤”一聲笑出來,擦了擦眼角,扁扁嘴,垂頭喪氣說:“你沒事就好——”伸出手給他,“起來吧,沿著跑道慢慢走兩圈。”

鐘越這會兒再不濟也不至於爬不起來,哪用得著她拉,可是心念電轉,半躺在地上看著她的臉,遲疑著——

她一個勁兒地催促:“快點起來,剛跑完不能坐下,對身體不好——”拽著他胳膊拖他起來,他也就半推半就順著她的力道站起來。

鬧的動靜早已經驚動其他人,大家跟著跑過來,七嘴八舌問鐘越要不要緊。他忙說不要緊,沒什麽大礙。韓張沒好氣罵道:“何如初,你能不能有點長進?幹什麽都冒冒失失的,都懷疑你怎麽活到這麽大的?”

何如初垂著眼不說話,掉轉頭不理他。韓張敲了下她額頭,問:“撞到哪沒?”她走開幾步。鐘越注意到自己白色運動服胸前有幾絲淡淡的血痕,忙看她的手,右掌心擦破皮了,轉頭問有沒有傷藥。

韓張見了,連忙跑回去挎了個急救箱回來。拿出碘酒和脫脂棉,要給她擦。鐘越立在那裏看著,不言不語。不知是誰怪裏怪氣吹了聲口哨。她回頭瞪了那人一眼,怒氣沖沖說:“瞎起哄什麽呀你,不夠亂的啊?有本事你也跑五千米去,我就服你——”那人吐舌縮在鐘越後面,用唇語擠眉弄眼說了句“潑婦”。

鐘越忙打圓場,“何如初,你手心擦破了,要不貼創可貼吧。”

她點頭,看著韓張撇嘴,口裏說:“我才不要擦碘酒,有味道,難聞死了——”韓張罵她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倆人鬥嘴間,鐘越早已撕開一張創可貼。一直站在人群後面的林丹雲排開人群,從他手裏接過,給她貼上。回頭看著鐘越說:“你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只怕撞傷了也不知道。”

鐘越這才覺得胸口悶悶的還是有些疼。

林丹雲拿過他沾了泥土的外套,回眸一笑,說:“走吧,我跟你去醫務室看看。剛跑完,慢慢走著去正好——”又開了瓶礦泉水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