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第6/9頁)

果然,正當我專心聽台上女子的清唱時,一股濃郁的脂粉氣息撲面而來。

“這位客官好生面善,怎麽不找個地方坐坐?”

我不由皺了皺眉,卻恍若未聞,余光處一只白胖的手要拉我的袖子,被小喜子一把打開。

“我家公子什麽人,你也敢來碰?”小喜子一臉倨傲。

“不得無禮。”我這才轉過身去,打起一把折扇,浮上淡淡笑容道:“失禮了。”

面前的女子年紀不小但風韻猶存,此刻她吃驚地張大嘴巴,眨眨眼,再眨一眨,這才回過神來將我小心而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當她的目光落在扇子上時,面上笑容更盛,充滿了阿諛之色。

這扇子雖然只是一把白扇,但扇骨確實頂級花梨,扇面上無花無字只有一枚小印,是一個“羲”字。

“這位公子怎麽稱呼?”老鴇滿面熱情道。

我不說話只看著前方,作出一幅清高之態卻不理會她。

“我家公子頭次來,還請給找個好位置。”蕙菊笑著,將一錠銀子塞進老鴇手中。

那老鴇“哎呦”一聲,那銀子瞬間便不知被收進何處。只見她做出為難神色道:“想必公子是來看牡丹的吧。牡丹十天出來一次,每次好位置早早就被訂了呢。”

她環顧一圈,仿佛跟相熟之人說些秘密,湊近我低聲道:“你看,那邊樹下擺了白牡丹的位置,是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張大人定的,光訂金就五十兩銀子。”又朝另一邊努努嘴:“那邊小溪中間擺了紫牡丹的位置最是清凈,三個月前便被內閣學士劉大人的兒子包下,每次都要兩百兩呢。”她的臉上浮起一層自傲來:“咱們這裏,可不是有錢便行的。”

我唇上一絲不屑的淡笑,只看著最前方兩個亭子不說話。蕙菊走到老鴇身邊道:“那兩個亭子多少錢呢?”

老鴇一驚,忙道:“那兩個多少錢都不行的,早被人訂好了。”

蕙菊從袖中抽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給她:“我家公子就喜歡那裏,也只喜歡那裏。素來我家公子喜歡的,還沒人敢不給呢。”她後一句咬字極重。

那老鴇飛速掃我一眼,我只一幅淺淡笑容,目光落在那邊亭上。只見右邊的在我們說話間已有人進入,只是隔了簾子看不清楚。

“不瞞公子,”老鴇面上露出為難之色,不接蕙菊手中銀票,“那兩個地方並不是奴家說了算的。”

“您不是這兒的當家嗎?”蕙菊奇道。

老鴇訕訕笑笑道:“奴家不過是為他人操持而已。”她眼睛轉了轉,看著開始逐個熄滅的蠟燭道:“牡丹就快上場了,那邊客人還沒來,老身去問一問。不過⋯⋯”

蕙菊會意地再抽出一張:“這兩千兩是今夜的定錢。”她說著又拿出一錠三十兩紋銀遞給老鴇:“您辛苦了。”

老鴇看一眼銀票,眼睛笑成一條縫。她的語氣輕松且充滿喜慶:“三位稍等。”說著顛顛離開了。

片刻她便回來了,朝我眨一眨眼,得了乖似地邀功道:“那邊本是吏部侍郎定下的,仿佛有事來不了,便讓給公子吧。”

我的眼睛只定定落在右邊亭中,覺得居中而坐的那個人看起來十分眼熟。

老鴇帶我們坐下,又吩咐上了茶點瓜果,正要再叫幾個姑娘來,我擺一擺手道:“牡丹是花王,即是來賞她的,如何還能將其他放在眼中?”

那老鴇連連稱是便要退下。

蕙菊笑道:“多謝了,不知如何稱呼?”

老鴇笑得春風得意:“奴家姓柳,楊柳的柳。公子若不嫌棄,喚一聲柳媽媽即可。”

“呦,可是和中書侍郎柳大人同姓呢。”蕙菊仿若無意道。

那老鴇面上顯出得意之色,悄聲道:“不瞞公子,奴家與柳大人也算親戚呢。”

蕙菊點了點頭,並不在意,我也只是含著一縷淡笑看著前方舞台。

那老鴇見並未引起我們驚訝,有些尷尬,但她畢竟見過太多場面,便道:“公子喜歡什麽茶水?老身讓他們備上。”

蕙菊從袖中取出一包茶葉道:“這是雪山銀芽,小心點。”

老鴇聽到“雪山銀芽”四字頓時瞪大了眼睛。此茶十分難得,幾年才能進貢幾兩,除非至尊至貴,他人難以得到。登時,老鴇看我的眼神已由尊敬變成敬畏了。

“這幾樣怕不合公子胃口,奴家讓人去換。”她看著桌上點心恭謙道。

我只拿起桌上一塊紅豆酥,咬一口,“本公子並不挑食,這味道也不錯。你且忙去吧。”

老鴇如蒙大赦,欠了欠身退下了。我的目光再次落進右邊亭中,隔著幾處小景與席位,那邊只一人,一襲白衫坐在亭中自斟自飲,看起來十分逍遙,卻也有幾分落寂。 

仿佛感受到我的目光,他轉過臉來,即使隔著一些人,即使有羽紗遮掩,我還是能一眼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