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衣帶漸寬終不悔(第5/9頁)

雖然我有旨不擾其他香客朝拜,但普濟仍將普賢殿空出來專供我祈福。又將離垢院設為我暫住之所。離垢院四周高樹籠罩,因山環林障,氣流回旋,屋面上無枯枝敗葉,整個院落無塵無垢,幹幹凈凈,人們視為奇跡。故先帝親筆賜書“離垢園。此處,也多成了皇室親眷禮佛暫歇之地。

我心中感激,但我此行除了為軒兒祈福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隱瞞了所有人,又借了佛祖的名義,實在是不敬。為此我心中忐忑不定,命惠菊去收拾廂房,自己直接走進普賢殿,帶了一顆誠心跪在蓮花蒲團之上,凝神屏息地誦起經書來。

普賢菩薩梵語為“三曼多跋陀羅”,即普遍賢善的意思。普賢因廣修“十大行願”,又稱“大行願王”。“願”是理想,“行”是實踐。普濟將此殿給我祈福,也是明我心意了。

太陽沉下去的時候,香客皆散盡了,晚課在一陣擊鼓聲中開始,有梵梵佛音傳來。西天邊際還有最後一抹雲霞,鳥兒成群飛過天空,嘰嘰喳喳飛進了法線山上茂密而層巒的翠波之中。一切都是那般祥和,天地間只剩下了安寧與美好,只留了疏淡清雅之氣。

我獨自坐在廂房裏把玩手上一串黃玉佛珠,那剔透溫潤的顏色令人心靜。我微闔了眼睛誦讀《般若經》,整個身心沉浸在佛法無邊的救贖之中。

“吱呀”一聲響,惠菊輕手輕腳走進來,卻只侍立一旁不打擾我。我沉著心默完一遍,緩緩放下佛珠,看著她道:“找到了?” 

“回娘娘話,確實有條小路可以下山。只是⋯⋯”她欲言又止。

我將佛珠收起,起身道:“只是小路僻靜難行,此時天色漸沉,怕有危險?”

蕙菊掩口笑道:“娘娘真是厲害!奴婢正打算這樣說呢。”

我也笑起來:“所以本宮帶的是小喜子啊。”

蕙菊點點頭:“那奴婢這就為娘娘更衣,晚了怕城門會關呢。”

下山的小路確實曲折,但也是平日僧人進山砍柴打水之路,故簡單鋪了碎石。一路上只聽見風過樹梢的聲音,伴著鞋底的“沙沙”聲,落日的余暉將山林染成橘色,令人觀之暖心,而呼吸間都是山林特有的清芬氣息,令人倍感舒暢。

我畢竟在黃家村生活過,這樣的小路走起來沒什麽問題,如此,當我們到達城門時正趕上關門前的最後時刻。

萬春樓十分好找,比我當年所見擴大了一半,臨街新添了一幢兩層三間裝飾簇新的花樓。樓上是嫵媚風情的青樓女子,樓下是絡繹不絕的華貴車馬。那一張張濃妝艷抹的俏臉熱情如烈火,那一塊塊精美別致的繡帕揮舞如彩蝶。濃烈的脂粉香氣老遠便能聞見,而嬌笑聲、招呼聲更是令整條街都熱鬧起來。

我與蕙菊皆做男裝打扮,又貼了胡須,故不會被人輕易認出。從街頭走進萬春樓正門的短短幾步,我已看到許多通身華貴的官員、豪紳,暗暗記下樣貌特征,這才與蕙菊、小喜子走了進去。

甫一進萬春樓,我頓時驚訝無比。這主樓高大寬闊,高五層,呈“回”字型。內裏布了亭台樓閣之景,中庭植一巨木,灑下綠蔭片片,樹下蜿蜒了一條小溪,曲曲折折經過了這萬春樓大半位置。溪上飄蕩著蓮花燈,甚至有一艘精巧的花舟,載了嬌美的女子蕩漾在曲水之中。而整個中庭,也被著曲折的溪水分成了不同價錢的區域。

手臂粗的紅燭將主樓照的恍若白日,柱子上貼金嵌寶,桌椅上包銀鑲玉。每層掛起不同色的輕紗,越往上,裝飾越華貴。

縱使我出身相府,嫁入皇宮,也從未見過如此貴重的裝飾,如此露骨的奢華。

離前方舞台越近處,布置得越雅致精巧,甚至還有兩座小亭,占據了絕佳的位置,垂下如煙輕紗,隔絕了賓客的目光。

四散處也有些圓形小台,美艷的舞姬在上面盡情表演,引來一陣陣叫好之聲。

前方傳來一些騷動,舞姬們停止舞蹈,與近前幾個客人打情罵俏幾句後迅速退下,眾人也逐漸安靜下來。只見前方高台上,一個女子彈著古琴淺聲吟唱,她的歌喉婉轉動聽,清若黃鸝出谷:“恨君不似江樓月,南北東西,南北東西,只有相隨無別離。恨君卻似江樓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我負手站在遠處,一襲月白色紫金滾邊蟒緞儒衫,戴一頂和田白玉發冠,清色淡雅中露出幾許低調的富貴之色。之所以選蟒緞,是考慮到來此處的人若不金銀滿身,老鴇怕不會重視。而蟒緞畢竟只有宗親豪門才可穿著,象征了一定權勢,一定會讓老鴇側目。

惠菊和小喜子各一身墨蘭錦緞袍子,一個眉清目秀,一個英氣十足。衣袖下擺皆以銀線繡滿了密密的“吉”字紋,是富貴人家公子的打扮。可他倆緊緊跟在我身後,神色嚴肅又不四處張望,明顯是小廝的身份,更加為我添上一層貴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