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014年,青春常駐(第4/5頁)

在她昏迷不醒的這幾天裏,他一直在想,這十五年來,她究竟是用怎樣的心情,一直陪伴在他的身邊?

忘記所有的愛與回憶,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治愈。

“我叫林向嶼。”他聲音顫抖,“雙木林,向南的向,島嶼的嶼。”

然後他摸出手機,想打給她看,才發現手機已經因沒電自動關機。於是林向嶼拿了床頭櫃上的筆和紙,認真地寫給她看。

“哦,”她說,“你的字真好看。”

林向嶼笑了笑,在下面寫上胡桃的名字:“你的名字,他們給你說了嗎?”

“說了,”胡桃點點頭,“古月胡,桃子的桃。”

“不是,”林向嶼搖頭,“是桃花。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他輕聲說著,忽然想起十年前,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黃昏,他同她一起去學校外的飯店吃晚飯,她坐在他的對面,長發披肩,夕陽在她身上打出一圈光影,她轉過頭來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緩緩低聲道:“從別後、憶相逢,幾度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胡桃伸手在林向嶼面前晃了晃,林向嶼才回過神來,看著她的臉,努力對她擠出一絲笑容:“突然想到一些過去的事。”

那一刻,林向嶼覺得自己的心已經痛到幾近麻木。

“和我有關系嗎?”她問。

“嗯,”他說,“很多年前了,我們是同班同學,我們一起在學校外邊吃晚飯,你總是點牛肉面。”

胡桃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都記不得了。”

林向嶼凝視她,這種感覺很奇特,坐在他面前的,是他最熟悉的人,可是此時,他們卻又彼此陌生,沒有絲毫幹系。

她忘了一切,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林向嶼說:“醫生讓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胡桃點點頭,見林向嶼轉身準備離開,忽然問:“你明天還來看我嗎?”

林向嶼愣住,回過頭看她:“你希望我來嗎?”

胡桃想了想:“你是我男朋友嗎?”

“不是。”

“哦,”她繼續問,“那我有男朋友嗎?”

林向嶼搖搖頭。

她有些失望,沒有再說話。

林向嶼安慰她:“我明天來看你。”

胡桃又疑惑地問:“那你喜歡我嗎?”

林向嶼看著她,沒有回答。

“那我們是什麽關系?”她疑惑地問。

“朋友,”他艱難地開口,幾乎要落下淚來,他說,“我們只是……朋友,認識了許多許多年的朋友。”

林向嶼走出病房,胡琳站在門外,特意在等他。

“她腦震蕩嚴重,腦部有瘀血,導致記憶力受損。”胡琳說完,頓了頓,帶著殘忍的快意說,“林向嶼,或許這就是你們的結局了。”

3.

接下來幾天林向嶼去病房,胡桃大多數時間都在睡覺。她有時會醒來,側著臉埋在枕頭裏,沖林向嶼眨眼睛。

只有胡琳不在的時候,林向嶼才能多待一會兒。他拉了一張椅子在胡桃床邊坐下來,她很虛弱,口渴的時候也不能喝水太猛,只能用勺子潤濕她的嘴唇,然後她再慢慢舔掉。

“你不用上班嗎?”胡桃好奇地問。

“我有很多時間,”林向嶼輕聲說,“……很多時間可以陪你。”

“你為什麽總是向我道歉?”

林向嶼欲言又止。

“所以我現在這副樣子,是你造成的嗎?”

林向嶼看著胡桃的眼睛。

回答“是”,是否太看得起自己;回答“不是”,又像是推卸責任。

良久,他才開口:“因為我讓你不快樂。”

你的痛苦,源自於我的殘忍。

屋子裏很安靜,過了許久,胡桃才靜靜地說:“我想恢復記憶。”

她擡頭,看著林向嶼:“你可以幫我嗎?”

你可以幫我嗎?

“不行!”

胡桃和林向嶼一齊側過頭,看到了站在門邊的胡琳,她伸手抓住門把手,情緒激烈地說:“不行!”

然後她死死地盯著林向嶼,盯得林向嶼頭皮發麻,她說:“你出來。”

林向嶼揉了揉鼻子,起身離開病房。他跟著胡琳,兩個人一直走出醫院。外面停滿了車,醫院門口總是交通擁擠,人流不斷。胡琳走到一棵梧桐樹下,從包裏摸出煙和打火機,嫻熟地點燃。

她一頭亂糟糟的短發,靠在樹幹上,輕輕吐了一個煙圈。

當年那個圓滾滾的小姑娘,如今已經亭亭玉立,看起來無所畏懼,可是又那樣陌生。

胡琳轉過頭,迎著林向嶼的目光,彈了彈煙灰,挑釁地問:“很驚訝?”

然後林向嶼聽到她低低地笑:“林向嶼,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要被你姐看到,非揍死你不可。”

“現在不會了。”胡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