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第3/5頁)

  打發兩個宮女走開,他在她面前三四步站住。她靜靜地望著他。

  “那件事,成了。”

  她愣了一下,報以感激的笑意,問道:“人還好?”

  “聽你妹妹說,醒了,還有些虛弱。”

  “那就好。”那一頭的事,終於可以放下,只需再等怡安的消息。

  允祥想問她,九哥的事與她有沒有關系,九哥是不是也被她弄出去了。他心裏有個底,有事兒也好留心照應。只可惜,眼前不是時候,不是地方,沒法兒深談。罷了,不管是與不是,他多小心著點兒,別讓火燒到她身上。看皇上這架勢,就算扯到她,也就是大發一頓脾氣,只要她肯委屈點,賠個不是,多說幾句好話,皇上也不會把她怎樣。

  皇帝走完一圈回來,把牽狗的皮繩交給太監,從宮女手中接過毛巾擦汗,一邊笑道:“走完這麽一通,確實松快多了,就是腿酸。”

  “每天,或者隔天這麽走走,過上半個月,腿就不酸了。”

  允祥好奇地問:“皇兄怎麽想起來溜狗?”

  “朕哪會想到這個?還不是這個促狹鬼?她說朕整天悶在養心殿批折子,四體不勤,經脈不通,難怪睡不好覺。又說朕睡得太少,精力不濟,事倍功半。說朕身為一國之君,總理萬機,萬一在折子上寫錯幾個字,批錯一段話,弄不好就是幾條人命,一城人的生計。為了天下安寧太平起見,朕得睡好覺。為了睡好覺,就得時不時出來走走,換換腦筋。她說磨刀不誤砍柴功。要朕繞著禦花園走三圈,又怕朕走得太慢耽誤工夫,說這些狗兒反正也是要溜的,不如一舉兩得。”

  允祥偏過頭,無聲悄笑。

  “你笑什麽?她說的也有理。這麽走了兩天,睡覺確實好些了。十三弟,明兒開始,你陪朕一塊兒走。一邊走一邊還可商議點政事。”

  允祥忙說:“皇兄說的是。只是臣弟巴巴地進宮來走路,怪麻煩的。若讓皇兄等臣弟,也耽誤皇兄的功夫。不如,皇兄在禦花園走,臣弟就在自家花園裏走走,也就是了。”

  胤禛重重地哼了一聲:“猴精!”

  皇帝改善睡眠的妙法不僅僅是走路,還有跑到西暖閣睡到楚言床上。還算守規矩,沒有越雷池的舉動,楚言也由他去。

  也不知是不是睡眠好了,事半功倍,折子批得快了,用不著多開夜車。晚膳後,皇帝帶了一小摞折子到西暖閣。楚言準備睡覺,皇帝也差不多批完了,收拾洗漱,鉆進她邊上的被窩。

  “天涼,十四弟咳嗽的毛病又犯了。要不,你明兒去看看他?”

  楚言扭頭看向他,正好他也正看著她,眼睛黑幽幽,溫和,還帶了點別的。

  “好的。”

  在院子裏,就聽見有人扯著嗓子在罵人。神氣活現,只可惜偶爾的咳喘減弱了威武。

  “十四爺,皇上那邊有人來看你。”

  “打出去!老子沒工夫理他。什麽皇上,天王老子來,老子也不稀罕。”允禵頭也不擡,專心棋局:“你,老老實實給我下棋,別想別的。再輸,看我不抽死你。”

  “十四爺忙得沒功夫啊?那我走了。”女子的聲音淡淡的,輕柔中帶著幾分笑意。

  允禵一震,猛地擡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言?”

  拿袖子使勁擦了擦眼睛再看,她還在眼前,允禵又驚又喜又疑:“楚言,你,你——”

  “是我。我還活著。”楚言走近幾步,伸出手。

  允禵一把抓住,感覺到那份溫熱,眼中泛起淚花:“你還活著。你還活著!老天保佑!”

  侍衛和宮人都退了出去,留下他二人安靜說話。

  楚言少不得又把死裏逃生出走印度那番話再說一遍。允禵不勝唏噓,恨了一回靖夷等人欺瞞,再一想後來情形,又覺得這個結果更好一些。至少,她不必在京城受這幾年的辛苦,沒有卷進那些是是非非。

  提起當年率大軍征討西北,允禵眼睛發亮,幾次說到緊急有趣之處,眉飛色舞,手舞足蹈。楚言似乎又看見早年那個愛學說書的十四阿哥。

  說到康熙駕崩,趕回奔喪,允禵悲傷憤恨。

  說到太後病重,如今的皇帝非不許他前去探視,允禵睚眥欲裂,捶胸頓足:“沒能見皇阿瑪最後一面,是我的命,是天意。可近在咫尺,卻沒能見上額娘最後一面,是人禍,是胤禛那個混帳東西——是他氣死了額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