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第2/5頁)

  他發出一陣輕笑:“遵命。”

  聽見皇帝喚人,高無庸走進來,不一會兒,取來皇帝的臥具。

  胤禛自己鋪開,躺下。她始終不肯轉回身來。他無奈地笑笑,合上眼,心境平和,睡意如水襲來,將他卷入夢鄉。

  楚言背著身,一直不敢合眼,直到身後傳來悠長的鼾聲,確認他睡熟,翻身轉過來,借著微弱的燭光,打量這個人。頭發花白,即使在睡眠中,眉也是蹙著。

  他是那個雍正,可她已經沒法把他當作那個雍正。不知他能不能算個好皇帝,但他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希望能讓他的王朝富強一些,老百姓的日子好過一些。對於皇家人和宗室官員來說,他不是個慈悲的家長和主子,可說到底,他只是嚴厲,不肯容忍放縱野心和貪婪。他是個果決的人,只求目標,不問手段。傷害別人的同時,也在傷害自己。他是個強硬霸道的君主,也是個敏感脆弱的普通人。他想要親情,想要朋友,卻又像個別扭膽怯的孩子,拼命掩飾這種渴望。

  他對她是特別的,基本不在她面前擺皇帝架子,有時甚至陪著小心怕她不高興。很多時候,她需要不停地提醒自己,她面對的是一個皇帝,隨時可以生殺予奪的皇帝。她在這個世界的路走得磕磕碰碰,跌跌撞撞,拼命強撐著,其實內心早已很累很倦。也許是他的溫情和愛護滋長了她的懶惰,她漸漸不想再掙紮再跋涉。

  她願意留在他身邊,做他的親人朋友,做一個保姆老媽子,只要他能放怡安自由,只要他真能付出一分尊重,不逼迫她,不強行越過那條線。

  朦朧中,聽見有人輕喚:“皇上,該起了。”

  楚言睜開眼,天還黑著,帳外一點燭光印著一個低伏的身影,身邊鼾聲依舊,皇帝睡得很熟。

  太監又喚了一聲,沒聽見答應,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楚言正昏昏欲睡,那個聲音那個身影又來了:“皇上,該起了。”

  鼾聲一頓,皇帝睡意朦朧地問:“什麽時候了?”

  “皇上,已是卯時初刻。”

  “該起了。”皇帝掀開被子坐起來,發覺身邊的人,低聲制止正要上前來的太監:“用不著你,朕自己起來。”

  看見兩點清亮靜靜地望著他,不由一笑:“吵醒你了?朕該起了,你再睡會兒。”

  “天還黑著,皇上要是困,就再睡會兒唄。”

  “不能睡了。大臣們等著議事呢。讓他們久等,今兒就辦不成什麽事兒了。”她關心他,還是讓他心情大好。

  非把權力都集中到一個人手中,官員辦點什麽事兒都得請示他,結果就是把自己累得像條狗。她心裏頗不以為然,口中卻說:“早上非得早起,晚上就該早點睡。”

  他笑道:“是,是,是。今兒開始,你管著朕。朕聽你的。”

  允祥走進神武門,就發覺禦花園比往日熱鬧。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皇上正在禦花園裏溜狗。

  皇上喜歡狗,他是知道的,可還頭回聽說皇上溜狗,恐怕又是她弄出來的。

  按著太監所指的方向走過去,沒一會兒就聽見一陣狗兒喘氣的聲音。皇帝跟在五條哈巴狗後面從小徑另一頭走過來。

  哈巴狗脖子上帶了硬牛皮項圈,項圈的鈕上拴著皮繩。皮繩的另一端在皇上手中。哈巴狗的腿雖短,撒歡地跑起來倒也不算慢。五條狗加一塊兒的勁兒不小,還不容易拉住。

  皇上邁不成習慣了的不緊不慢的方步,被狗兒拉著往前趕。那情形有點滑稽,說不好是皇帝溜狗兒,還是狗兒溜皇帝。

  看見弟弟,胤禛想停下來說幾句話,可狗兒們還不想停。胤禛有些狼狽地低聲訓斥:“混帳東西!坐下。”

  那邊傳來一個清淡的聲音:“皇上,還差一圈。”

  胤禛對弟弟嘆道:“回頭再說。要不,你陪著朕,也走走?”

  允祥看看那些明顯精力過旺的狗兒:“呃,臣弟還是在這兒等著皇兄吧。”

  在皇帝身後,怡親王握手成拳,搗在唇邊咳了兩聲,掩去莞爾輕笑,向那女子走去。

  她身邊站了兩個宮女。允祥說道:“皇上有些出汗,毛巾披風都備好了麽?”

  “回王爺,備好了,都在那邊亭子裏。”

  “去拿過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