慰(第2/7頁)

  四阿哥對阿格策望日朗的了解又要深一些,對這事的懷疑也要重一些。沒見過哈爾濟朗。可就看怡安,分開這麽些年,慕孺之情絲毫不減。哈爾濟朗在她身邊長大,怎會拋下屍骨未寒的母親不顧,沒頭沒腦地去抓什麽兇手?當真去了,就是打定主意要拿回仇人的腦袋告奠。以他父子兄弟的能耐,也不是難事。阿格策望日朗可疑,靖夷更可疑。

  有一回與隆科多閑聊,議論起身邊可用之人。提到靖夷。隆科多笑嘆:“我倒是看重他,兩次想替他謀個出身。他竟不要。倒是個癡心重情的,一心一意只知對楚言忠心。可嘆!可惜!”隆科多說的含糊,四阿哥卻能猜個大概,倒愛惜他的赤誠。巴巴地拋妻別子,翻越千裏,心心念念不過是她的平安,得知她死了,怎麽可能那麽冷靜客觀?用心用情竟不如峻峰?端看他把公主靈柩交給峻峰等人,親自帶著何大鵬黃敬勇惠芬母女去見十四阿哥,竟象是急著把公主之死坐實。想想她的性子,想想靖夷唯知對她忠心,倒也不難明白。

  她逃過一次,難保不會逃第二次。只是,她這一逃,對阿格策望日朗,對準噶爾,有害無利,阿格策望日朗為何幫她?後來的消息說,阿格策望日朗父子追蹤兇手,不知所終。難道竟是一家子一塊兒逃了?莫非在準噶爾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令阿格策望日朗無法立足?

  得知噩耗,四阿哥先告訴了福晉,卻嚴令瞞住怡安。直到靖夷等人到京,所謂靈柩也已入關,瞞不住也不該瞞了,這才叫怡安知道。怡安哭鬧在他意料之中,卻沒想到小丫頭眼裏,他才是禍首。四阿哥有些惆悵,有些酸楚,又一想,就如福晉所言,這丫頭這幾年乖巧得讓人心疼,嘴上不說,心裏卻苦,這般傷痛,如何憋得住?要撒氣,最方便怪到他頭上,誰叫他平日裏最是冷聲惡氣?

  怡安跑去寒水那裏,正中他下懷。他頭天親自問過何大鵬夫婦,沒問出什麽。何大鵬是真不知道,惠芬卻象是有心遮掩什麽。那女人跟了她這些年,也練出點機靈勁兒,說話滴水不漏。念在她盡心服侍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四阿哥也不想為難她,也不著急。怡安在這裏,她若還活著,早晚會回來尋女兒。他只須看牢了怡安,守株待兔。

  四阿哥猜想靖夷知道實情。他不肯說,只怕沒人問得出來。要逼,未必沒指望,卻下不了手。對她的死,從老十四到皇阿瑪到佟家,都信了。他跳出來大做文章,沒什麽意思,就這麽放開,又有點不甘心,故而點撥著怡安去寒水那裏哭鬧。倘或她未死,靖夷或者不忍心見怡安傷心,透出點口風。

  靖夷走了大半年只來了一封平安信,蕓芷放心不下,把大小事務托給玉茹,自己帶著筱毅進京,住在寒水處。寒水隔三差五往佟家平郡王府和幾家阿哥府跑,打聽消息。好容易有了確信,卻是噩耗。

  好在靖夷平安,蕓芷心中放下一塊大石,回想起與楚言相識相交這許多年,往事歷歷在目,既悲且痛,強打精神安慰寒水,替她照料日常之事。

  寒水從聽到壞消息開始,眼淚就沒停過,翻來覆去只會說:“姐姐怎麽會死?什麽人竟能下手害她?靖夷哥不是去救姐姐了麽?怎麽會趕不上?必是什麽地方弄錯了!姐姐她怎會就這麽去了?她不管怡安,不管我們這些人了麽?”

  還聽說做了平郡王福晉的冰玉傷心過度,病倒了。蕓芷暗自慶幸婆母去得早,不必經受這個打擊。

  夫妻久別重逢,蕓芷原有許多話想說,許多話想問,看見丈夫一臉疲憊憂郁,只好全憋在肚子裏。成親這麽多年,怎會不了解這個人?怎會不知道他心裏最要緊的是誰?他心中有她,有他們的家和孩子。她和孩子比他的性命更要緊,然而,卻有另外有一個人比他們更重要。是盡忠報主,還是舊情難忘?千裏跋涉,是為了婆母臨終的一句話,還是為了他心裏的放不下?那是怎樣的情份緣分?是情如兄妹還是兩小無猜?她從不去想,不去猜。能嫁給心儀的男子,一夫一妻,養兒育女, 恩愛偕老,已是那麽多人求也求不來的福分。他傷懷,她也不會痛快。所以,他想做的事,她一力支持。

  見到靖夷,寒水倒是來了點精神,拉住他細細盤問,滿心想要證明他們弄錯了,楚言仍活在準噶爾的某一處等著他們去救。靖夷本是忠誠之人,不善言辭,迫不得已要為阿格策望日朗圓這彌天大謊,惟恐多說多錯,惜話如金,被寒水問得急了,只得一句話:“她確實死了,你們就讓她安生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