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故地(中)(第2/7頁)

  弘時撓撓頭:“若是這麽著,不叫哥哥也罷了。”

  八阿哥搖頭笑笑,沒說什麽。小嵐抿著嘴偷笑。

  怡安拉拉八阿哥的衣擺,甜甜地笑著:“八叔,我要那個。”她聽不懂那麽多話,可看得出來,這位八叔會對她很好。

  “蜻蜓麽?八叔試試,抓不抓得著。”

  “怡安要抓。”

  “好,怡安自己抓。”他笑著,抱起小丫頭,讓她伸手去夠葉子上停著的蜻蜓。

  蜻蜓飛飛停停,他慢慢跟著挪步子,看著她小心探出手,懊惱又開心地笑,把目標擴大到兩只蝴蝶,最後拿了弘時捉住的一只知了玩起來。

  見她的眼睛還跟著蜻蜓打轉,弘時安慰說:“你要喜歡蜻蜓,過幾天,我帶你到外頭去。我們園子往北,一片水渚,長著好些蘆葦,有好些蜻蜓。叫人弄些樹脂,一沾一個準兒。”

  “胡鬧!”八阿哥輕斥:“那地方也是你們隨便去的?落水了,弄傷了,被毒蟲咬了,可怎麽是好?這話要被你阿瑪聽見,打一頓還是輕的,罰你半年別出門。”

  弘時暗悔失言,知道八叔聽見無妨,只拉著小嵐央道:“好姐姐,我說著玩的,你千萬別告訴別人。”

  小嵐悄悄看看八阿哥,紅著臉啐道:“三阿哥,你正經跟八爺學點好的吧!怎麽倒跟怡安學起這一套了?”

  弘時再要分辯幾句,一眼望見那邊一人,連忙規矩地站好:“八嬸。”

  八阿哥轉過身,望見寶珠立在那邊廊下,也不知看了多久,先遞過一個微笑,慢慢把怡安放下,囑咐小嵐兩句,回身向她走去。

  八福晉心頭籠著一層惆悵一層失落,也不知是為他多點,還是為自己多點。那個人出現,下意識地她就留心著他的神情。看到他刻意地拉開一段距離,遠遠地看著,臉上淡淡的,甚至不曾走上前見禮,她明白他的心裏不可能象表面這麽平靜無波,可不知他是情怯傷感,還是,這麽遠遠看著已經滿足。十四福晉過來,她不過扭頭說了幾句話,一轉眼竟把他的身影丟了。她有些慌張,擔心他心裏難過,有意避開,若是那樣,她希望能陪在他身邊,雖然他也許並不希望有她陪著。

  不好找人打聽,她只能做出興步走走的樣子,四下張望。她看見了,他抱著她的女兒,象托著一個寶貝,一臉疼寵縱容。她的心被刺了一下。他是個好父親,細心耐心,從不打罵孩子,對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疼愛。一有空閑,他會教弘旺認字習字,拉弓射箭。冬日的長夜,他會一邊一個地攬著一雙兒女,給他們講故事,含著微笑,認真地聽他們的童言稚語。他也會陪孩子們玩耍,可是,她從來沒見他這般模樣,象是對懷中的娃娃懷著虔誠珍惜之心。只因為,這是她的女兒,生著與她相似的眉眼。只可惜,這不是他的女兒,是另一個男人的血脈。

  望著緩緩走近的他,她的心在疼,但不知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察覺她神色有異,他心思微微一轉,已經明白她的想法,暗自嘆息,沒想到,被困的最深,最走不出來的,竟然是她。有心解釋安慰兩句,又覺無從說起,也怕在她心裏越描越黑,這些年,她的性子其實一點沒變。當下開顏一笑,輕聲問:“那件事,你可拿定主意了?若是定了,不如趁著今日人來得齊全,當面說了。商量著,定個大夥方便的時辰。”

  八福晉愣了一下,方才反應過來,說的是給她過生日的事。

  得知那人已在回京路上,她想起一件事,思量一番,說出來與他商量:“楚言妹妹出閣之前,我曾邀她回京省親時,到我們府裏做客,還說幫她把相好的那些女子全都請來,一塊兒聚聚。”當日說那話,確存了兩份賣弄爭強之心。這些年,出了那些事,多少人對他們避之不及,唯恐沾了一身腥。他們也刻意低調,不想再惹什麽麻煩。可說出的話,就算做不到,也得找個過得去的理由。

  寶珠康復,府裏大小事務安排妥當,他本要盡快返回行宮,聽說她已經來京,又猶豫起來,深怕在路上錯過,待她回到行宮時間不多,照個面也不容易,不曾想寶珠和她之間還有這麽一約。略一沉吟,試探道:“你病剛好,我們如今又是這個樣子,大宴賓客,恐怕不合適。就算我們請,人家未必沒有顧慮,未必願意來。我看還是算了,她未必還記得這個。”

  “萬一,她還記得呢?”對方是她。說她好勝也罷說她賭氣也罷,她最不願被她看低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