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第3/8頁)

  四阿哥淡淡一笑:“這些事我不管,你拿主意。”

  四福晉就命人送到王爺的書房去,把舊的那塊換下來,又說把那對羚羊角也拿過去,添點大漠的野氣。

  “那對羚羊角就罷了。我真要了,還不落了別人的口實。”四阿哥又與妻妾們說笑了一陣,又問起帶給公主的東西預備好了沒有,緊著點收拾裝箱,別耽誤人家行程。

  四福晉忙說早就預備好了,只等王爺看過就裝箱。

  四阿哥笑道:“你們姑嫂要好,送些梯己,我看什麽?我不看。只別忘了多帶點她用得著的東西,別學她凈弄些花裏胡哨沒用的。”

  何吉指揮著丫頭小廝把舊地毯卷起來,命拿到外面拾掇幹凈了再收,又命人仔細擦了一遍書房的地板,晾幹了才把新的氈子鋪上去。

  這早就看慣的書房突然明亮了許多,空氣中好似跳動著青草的芬芳,四阿哥心情一松,見桌上有一封戴鐸的信,順手打開看了,鋪開紙筆寫回信。

  何吉送了杯茶進來,看看沒什麽缺少的,輕輕地退了出去。

  四阿哥寫寫停停,想到什麽,眉頭蹙了起來,像是十分苦惱,一轉眼望見那塊新地毯,心中蕩過一陣暖流,忍不住輕輕地下了炕,穿著襪子踩上柔軟的羊毛,慢慢坐了下去,用手去摸那些花朵。感覺好像回到那年的塞外,她就坐在那邊,兩手抱膝,頑皮地唱著:“你說,我象雲,捉摸不定,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他嘴角輕翹。誰又懂誰的心呢?有時,連自己的心也未必全明白吧。雲兒要的是自在,能自在就好。地上的人擡起頭,能看見自在的雲,就好。幸虧,她早早地走了。若不然,這些年這些事,她豈能自在?弄不好,由她身上還要生出些是非。

  想到皇阿瑪,想到十三弟,想到老八老九,想到太子,想到佟家,心情又開始沉重。好在,她不必受這些!

  迎出來的是八福晉,一身素服,眼角微含輕愁,卻是滿面堆笑,打趣道:“十四弟莫不是又謀算我們窖裏那些葡萄酒來了?”

  “八嫂把我當成什麽人了?”十四阿哥笑著晃了晃手中的大肚子木桶:“我帶了新鮮東西來,讓八哥八嫂也嘗嘗。八哥在家麽?”

  “在。正收拾東西呢。”皇上按例往熱河避暑,點了八阿哥隨行。這在幾年前不算什麽,可經過“百官舉薦太子”那場風波,胤禩從雲端跌至泥裏,簡直成了皇上的眼中釘,幾乎絕了父子之情,屢次貶低打擊。額娘抑郁而亡,胤禩傷痛過度,心灰意懶,幾成廢人。皇上大概也覺得先前言語傷人太過絕情,對胤禩的態度慢慢平和下來,雖不像從前那般重用,卻連著兩年,每次出行都點他隨扈。如今太子再次被廢,多半無望翻身,朝局似乎也安靜下來。她只希望皇上對額娘尚余一兩分情義,念及胤禩過去的功勞苦勞,口下手下留情,胤禩也圓通機靈一些,在皇上面前做個乖覺孝子富貴閑人,太太平平地過日子。

  八福晉陪著十四阿哥往內進走,那邊八阿哥得報已經迎了出來。

  “不如到花廳說話,也涼快些。”八福晉提議道:“十四弟帶來的可是酒麽?我讓人備幾個下酒菜吧。”

  知道八阿哥原不好杯中物,加上為良妃守制中,十四阿哥忙說:“名兒雖然帶個酒字,實在算不得酒,毫不辛辣,喝起來和水差不多。倒是煩勞八嫂叫人拿些冰來鎮著。”

  稍頃幾樣小菜擺上桌,十四阿哥叫取白瓷碗來,一邊笑道:“喝這玩意兒,該用一種大肚子木頭杯子。我讓人去弄了,還沒弄好。八哥八嫂先將就將就。”

  聽十四阿哥這般啰嗦講究,又神神秘秘,八福晉約摸地猜到這東西的來路,忍不住悄悄瞟了丈夫一眼,只見他神情淡定,仿佛一無所覺,又像是了然於胸。

  十四阿哥打開酒桶下方的木塞,倒出三碗棕黃色微微發泡的清澈液體,勸道:“來,來,八哥八嫂嘗嘗。這東西的味兒不同一般,一開始喝不慣,多喝上幾口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八福晉聞了聞,小小飲了一口,笑道:“有點澀,聞著倒還香。像是糧食釀的,又有些不像。”

  八阿哥慢慢地喝下一口,接著又是一口,不多時竟喝光了一碗,發覺他倆人正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輕輕一笑:“味兒是有些古怪,仔細品品,倒也有點意思。”

  “到底不愧是八哥——”十四阿哥一拍桌子,差點忘情,想起八福晉就坐在一旁,笑道:“八嫂知覺過人,小弟佩服!這酒是用大麥釀的,卻又不用麥粒,而是先讓大麥發芽,麥芽去根晾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