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羞辱(第4/6頁)

她說到最後冷汗淋漓,他卻撲哧一笑,“這位側福晉有意思得緊,真敢說話啊!你呢?又說了什麽,叫人忍不住動手。”

她咽了口唾沫,“我說……您該操心怎麽讓皇上給您晉高位,還有她阿瑪的官職和我一樣是四品,她還讓我瞧瞧自己的身份。我不服氣,覺得這話不當她說,就呲達她了……臣有罪,您懲治我吧!”

她什麽都說了,只有那句別激她,萬一動了心思,到時候真打算擋人道兒的話,她始終繞開不提,叫他有些失望。

他坐在案後點頭,“朕心裏有數了,這事兒到此為止,既然沒出人命官司,就沒什麽要緊。你來見朕,就只為這事?”

她歪著腦袋琢磨了下,“還有給萬歲爺道新禧,明兒就是大年初一了。”

他嘆了口氣,“今年的節是過不好了,等明兒早上進太廟祭祀時通稟一聲,告知列祖列宗朕即位了,就是了。”言罷打量她的神情,“天下終究到了朕手裏,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她遲遲擡起眼來,“您即位是人心所向,我有一車恭祝的話,就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會打太極,是內務府應付宮內嬪妃宮外買賣練出來的。他輕輕哼笑,“你用不著和朕來那套虛的,你心裏想的什麽,朕都猜得到。你們一心擁立小阿哥,要不是大行皇帝崩得突然,這會兒不知道怎麽樣呢。這兩天忙,沒尋著機會同你說話兒。朕禦極了,中宮之位懸空,你瞧應該怎麽料理?”

她心頭作跳,“奴才不是軍機上人,我只管主子吃喝玩樂,旁的都不和我相幹。”

他回過身來看她,深井一樣的眼眸,令人惶駭,“朕要聽你的意思。”

她搖頭,“我說不好,二月裏選秀,屆時年紀合適的四品以上官員家眷都要應選,主子可以在一二品大員出身的秀女裏挑選。一後四妃,只要選得得當,能為主子穩固朝綱。”

他笑得淡而無味,“這話在理,可是皇後之位已經有人選了,就算國丈幫襯不上朕什麽,朕也願意拿這個位置填進去,換個朕喜歡的人。至於穩固朝綱,四妃足夠了,犯不上搭進皇後的鳳印。”

頌銀心裏七上八下,看樣子她自認為安全都是一廂情願,他的主意沒變,當王爺時已經那麽霸道了,當了皇帝不知又是什麽光景。

她舔了舔唇,“您才登大寶,好些事要從長計議,選皇後不急,和眾臣工商議商議再定奪不遲。”

他灼灼望著她,“你是非得讓我挑明不可嗎?你就裝吧,等我把旨意砸到你臉上,我看你怎麽辦。”

他一急,連“朕”都不說了,直接稱我。頌銀寒毛炸立,搓著兩手說:“我是包衣出身,內務府都是下等奴才,歷來沒有奴才當皇後的道理。就算您喜歡,底下大臣也會死諫,到時候鬧得君臣不快就不好了。”

他終歸也是有顧忌的,當了皇帝其實並不如想象的那樣肆無忌憚,越是站得高,要遵從的教條越多。想當有道明君,諫言必須得聽。況且地位尚不穩固,我行我素還沒到時候。

他猶豫了下,“那你能等我嗎?”

她霎了霎眼,“我沒想過等您。”

她還是那麽直接,根本不怵他的身份有變。他一時語塞,竟不知怎麽應她才好。他拽著胸前朝珠讓她看,拽著五爪團龍讓她看,“我已經是皇帝了,這天下盡在我手,你就一點不眼熱?”

她說:“我替您高興就成了,要眼熱您,那我就該掉腦袋了。”

簡直雞同鴨講,他被她氣著了,扶著禦案喘氣,“你不從我,我就收回佟佳氏的內務府世職,還有容實……”

“容大學士是內閣首輔,您暫時不能動他們。至於佟家……佟家沒錯,錯在生了我,我一個人領罪就是了。您收了佟家的權,您一稱帝就違逆太祖聖訓,這樣多不好!”

這麽說來是這不成,那也不成了,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不懼凜凜天威,你膽兒肥。”

“我沒和您見外過,心裏有什麽我就和您說什麽。您要是疼我,就別逼我,逼死了我,您不難過嗎?”她抿唇笑了笑,“我好好給您當差,我就愛當差,愛做牛做馬,您使勁兒指派我。”

他已經不知道說她什麽好了,以為地位改變了,她的觀點也會改變,結果依然如故。有時候真討厭這種牛脖子,不知變通,死心眼子,天底下沒什麽東西能收買他們。他死死瞪住她,瞪得她一寸一寸矮下去,瞪得她抱頭鼠竄。她半蹲著啊了聲,“大殿裏應該照應照應了,我去瞧瞧。”

他說不忙,“有陸潤照看,沒你什麽事。”

說起陸潤她又遲登了下,她不知道他和陸潤的關系有多深,讓他甘願為他冒險私藏詔書。她心裏雖然怨怪陸潤,卻還是不願意看到鳥盡弓藏。這位九五之尊的心胸她見識過,害怕陸潤最後會落得難以收拾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