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擡籍(第2/7頁)

佐領應個嗻,躬身退了出去。述明皺了皺眉,“少和他打交道成嗎?你們不是一路人。”

頌銀看了她阿瑪一眼,“我做人講義氣,不像您似的。”說完怕挨罵,很快端著托盤出去了。

叫上個蘇拉跟著,往養心殿去,把香交給禦前的人。再問陸潤在哪兒,說萬歲爺剛練完一套拳,伺候主子洗漱呢。她哦了聲,聽說皇上打拳,心裏頓時一松快。現在覺得皇帝的身體是所有人的希望,所幸病氣被壓住的時候沒什麽大礙,如果能延捱下去,至少豫親王不敢輕舉妄動,還能維持表面的和平。

她站在穿堂口上往後看,沒多會兒見皇帝換了衣裳出來,剛梳的頭,鬢角刀裁一樣,原本也是堂堂的好相貌。自己上了廊子沒著急走,回身略等了會兒,等陸潤出來,方慢慢往前來了。

頌銀退到一旁,不知怎麽,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憂傷。皇上到底愛不愛陸潤呢,他臨幸宮妃都是三心二意,也許心裏只有陸潤吧!可陸潤不是這麽認為,他還是男人的心,即便殘缺了,心裏沒有殘缺,他一點兒不貪慕這種恩寵。

她低著頭,滿腦子亂七八糟。皇帝到她跟前了,她蹲身請了個雙安。

皇帝今天心情不錯,用一種輕松的語調和她說話,“幹什麽來了?”

頌銀呵腰道:“奴才來給主子請安,順便送香餅,再瞧瞧陸潤。”

她那回救了陸潤,皇帝才知道他們交情不錯,對她也更和煦了。負著雙手在台階下踱步,許他們說說話兒。

陸潤還是那種不喜不悲的模樣,眼裏漾著笑,曼聲道:“我原該登門給佟大人道謝的,還勞你來看我。”

頌銀笑了笑,“今兒內務府不忙,我正好來瞧瞧你的傷。怎麽樣了?都好了嗎?”

他點頭說:“好得差不多了,結了疤,慢慢都掉了。”

這麽著就好,因為皇帝在跟前,也不方便多說什麽。皇帝要往三希堂去了,他沖她使了個眼色,表示聖躬康健,暫且無事。

頌銀明白了,垂手恭送皇帝入內,養心殿裏的書房地方不大,站在抱廈前聽得見裏面說話。皇帝喚陸潤並不直呼其名,他有個小字叫庭讓,許是有情吧,那名字就顯得各外的旖旎,和容實那聲纏綿的妹妹的差不多。

她掖著兩手嘆息,轉頭看天上,一對鳥兒相伴著飛過去,翅膀撲棱著,發出噗噗的聲響。明黃的琉璃瓦阻擋住了視線,一晃便看不見了。

出養心殿往隆宗門上去,擡眼一顧竟頓住了,只見容實和豫親王面對面站著,差不多的身量,一樣的朗月清風,不知正說著什麽,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臉上神情平和,見了她俱是一笑。她看著那兩個人,腦子有點發懵,略定定神方上前,對豫親王肅了肅,“六爺。”復對容實行一禮,“容大人。”

這算很公正的態度,並沒有偏向誰,以自己人的姿態和誰自居。容實道:“可巧遇上了王爺,你上哪裏去了?”

頌銀道:“往養心殿送香餅去了。”瞧了豫親王兩眼,“二位聊什麽呢,聊得挺高興的樣子。”

豫親王笑道:“明兒府裏辦喜事,帖子就不下了,我親自來請,邀容實賞臉喝喜酒。”

頌銀啊了聲,“我這兩天忙壞了,竟忘了明兒是六爺大婚,先給六爺道個喜。我已經挑了得力的人,到時候幫著照應府裏賓客。我明兒值夜,不能親來道賀了,托我阿瑪幫著隨份子,六爺別怪罪,多擔待我。”

他笑了笑,“你給主子當著差呢,身上有重責,怎麽能怨怪你。到時候容實來就成了,咱們以前也有哥們兒情義,後來為了點小誤會鬧得不愉快,這會子想想孩子氣兒了。借著這個機會握手言和,往後你們大婚我也得討杯酒喝呢,眼下還僵著,弄得兩不來去,豈不叫外人看笑話?”

這態度虛虛實實的,竟叫人瞧不清了。頌銀看容實,他拱手謙和笑著,“六爺這麽說,叫我無地自容了,本就是意氣,六爺不和卑職計較,是六爺的胸襟。六爺放心,待我和頌銀大婚,必定親自登門給六爺送喜帖道謝。頌銀是六爺旗下人,我和她的心是一樣的。只要六爺不嫌棄,將來少不得和六爺走動。”

豫親王道好,很是稱意的模樣。再看頌銀一眼,不說什麽,然而眼裏波光一閃,劃將過去,很快消弭於無形。

頌銀躬身相送,見他跨過門檻才松了口氣。他們的對話她只聽到半截,綿裏藏針的往來,表面似乎是和解了,但她終究不放心,轉頭問容實,“你們多早晚遇上的?”

他負手眯眼眺望,秋日的陽光落在他眉梢,有種異於尋常的況味。侍衛處的官服永遠是紫禁城中最耀眼的存在,中單潔白,愈發襯托得曳撒綺艷如血。別人穿紅大俗,他穿紅簡直美如畫,綾羅妝點出富貴氣象,叫人挪不開眼睛。輕輕撩了下唇角道:“也沒多會兒,一炷香時候罷了,說了幾句話,客套卻又不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