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第3/5頁)

  突然咬唇停住,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挪開眼:“我還是恨你!”

  楚言苦笑,她自問沒有對不起綠珠的地方,可是,如果沒有她,綠珠的生活大概會寫意得多。與人為善,做什麽還在其次,首先要出現的合適。

  覺得必須說點什麽,卻也不可能道歉,只好說:“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綠珠悲哀地搖著頭,重復說著:“你不明白。”

  她什麽也沒有做,就改變了她的生命,害她失去了很多,偏偏她根本對那些無意。最艱難最痛苦的時候,只有一個人伸出手,用耐心用善意把她從絕望中拉出來。當她習慣於依賴這個人,才得知她做那一切,只是因為自己最恨的那個人一時的惻隱。想要拒絕恩賜的憐憫,卻舍不得推開那份溫暖和關懷。再也沒有怨恨的理由,可她心中卻蓄積起更深的哀怨和憤恨。

  聽從嫂子的忠告,為了自己,更為了孩子,她慢慢地收斂脾氣,慢慢地愛上自己的丈夫,經營著守護著那個家。她變了,可是他沒變,終於為那個府邸鬧來一個血統高貴的正福晉。今後,她和她的孩子將永遠生活在那個女人的陰影之下,都是因為她。雖然,她什麽也沒做,雖然,她只是另一個受害者。她不得不恨她,否則,她滿心滿腹的委屈和哀怨無以宣泄,因為,她不能也不敢去恨其他人。

  楚言無法告訴她,她完全明白她的苦楚和不甘。她們是同一個社會制度,同一種政治權謀的犧牲品。如果她需要一個對象去恨,就恨她吧。清楚苦難的根源,而無力擺脫無力改變,是更大的痛苦。

  兩個同齡的女子哀傷地對面,無言地對視,思維卻間隔了三百余年。

  綠珠臉上的哀怨突然更甚,夾雜了幾分尷尬,對著她身後施禮:“給八哥請安。”

  楚言轉過身,看見那個人緩緩朝他們走來:“給八,八爺請安。”

  他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帶著幾分詢問。

  她微微地搖了搖頭。月信已至,那一夜,終究只是一場春夢。

  他的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平靜地接受了這個結果。天不予我,無可奈何!

  這夜,月朗星稀。京城的某處,喜宴正在熱熱鬧鬧地進行。八貝勒府卻是一片淒清冷然。

  八阿哥早早把自己關在了書房裏。八福晉不住地唏噓嘆氣。兩個主子心情都不好,底下的人個個大氣不敢出一口。

  八福晉心中煩惱,做什麽都沒勁,便早早躺下,輾轉反側,思來想去,放心不下,起身披上衣服,推門而出。

  秀桃聽見聲響,連忙穿上外衣,取了件披風追出來。

  主仆兩人也不驚動別人,踏著月色往那個院子走去。

  來到門口,八福晉卻躊躇起來。他雖然沒有明言禁止,她卻知道這院子是他的私地,不歡迎她來。他總在書房處理公務,她也擔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說出什麽不合適的話讓他看輕,也給他惹麻煩。今夜更是非常時刻,她擔心他,可他多半不願意見到她。

  吱呀一聲,院門開了。陳誠送一個小太監出來,看見八福晉,有些不知所措:“福晉,可是要進去?”

  “不了。你們這是要去做什麽?爺睡下了麽?”

  “回福晉,爺還沒睡,剛命人去拿酒。”

  八福晉的秀眉皺了起來:“幾時開始喝的?喝了多少?”他的酒量並不好。

  “回福晉,下午就開始喝了,已經喝了一整壇。”

  “晚飯也沒吃?你們是怎麽伺候的!”

  “回福晉,奴才自作主張,從人間煙火叫了點東西,勸著爺吃了一點。”

  能讓他聽進去的,還是和那個人有關系的。八福晉暗中苦笑,點點頭:“你做得很好。”

  佟姑娘再好,也已經嫁人,以後連面也見不著。能跟爺把日子過下去的,還是這一位。陳誠心中嘆息,試探道:“爺喝了不少酒,可還醒著。福晉要不要進去勸勸爺?”

  八福晉想了想,仍是搖頭:“不了。你們好生伺候著!他要酒,多少都拿給他,看看哪種最容易讓人醉又不頭疼的。”喝醉,然後睡上一覺,今夜才好過去。

  小太監答應一聲,連忙去了。

  這邊,八福晉又吩咐道:“辛苦你,帶著他們幾個,好歹陪著爺熬過這一夜。讓人熬些醒酒湯備著。再燒一大鍋熱水,等爺酒醒了,勸他洗個澡,換身衣裳。天冷,多放幾個火盆,別涼著。有什麽,派個人過去,告訴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