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第3/7頁)

  她笑了笑,安靜地品茶,過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地喚道:“胤禩——”

  他也正好開口:“楚言——”

  兩人都是一愣,相視而笑。

  “你先說吧。”他的眼中流淌著溫柔和愛惜。

  遲疑地,她問道:“這些天,你還好麽?皇上對你可有——呃,可有不同?”過去幾天,她有意地不去想一些東西。可來這裏的路上,重溫一遍那天在暢春園的過程,突然有個不好的感覺,她似乎做錯了什麽。

  “皇阿瑪對我一如從前。”不太明白她在擔心什麽。

  “皇上對四爺和十四爺,可有什麽不同?”

  他想了想,搖搖頭:“看不出來,就是給四哥派了個差事。你在愁什麽?”

  她咬著唇,沒有回答。雖然打過幾次親情牌,她一直是把康熙當作一個皇帝來周旋。即使他老人家言語慈愛,暗中縱容,她也會提醒自己不可在一個皇帝身上寄托親情和幻想,不敢真把他當作一個人一個父親看待。她的親情牌每每能夠奏效,是否因為康熙也渴望著從子女來的親情?除了未來的明君和良臣,他希望阿哥們成為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兒子?他可是希望著兒子們的信任依賴,等待他們對他袒露心扉?她一直為胤禩抱屈,惋惜他和康熙之間缺少父子式的互動,她是否因為一時的懦弱和逞強,斷送了他的一個難得的表現機會?

  頹然地用雙手捂住臉,她喃喃道:“對不起!胤禩,對不起!如果沒有我——”她常提醒自己小心,切莫帶給他災禍和傷害,卻原來她的出現和存在就是他的弱點,她的任性和沖動造成他的麻煩和劣勢。

  “傻瓜,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拉下她的手,將她擁進懷中:“若是沒有你,我這一輩子就算再多的富貴權勢,日子也是過得暗淡無光,了無意趣。”她就如一道彩虹,在他灰蒙的生活中橫空出世,光亮絢爛了他的世界。他才知道生命中有這麽多的色彩和滋味。

  “胤禩,你要知道,皇上——”她該勸他信任康熙的父性,努力培養父子之情,還是提醒他小心康熙的無情,小心防範欲擒故縱?

  輕輕揉了揉她的前額,他故作輕松地笑道:“別想了。操的心太多,這裏起了紋,可要顯老。”為難的話,不該說的話,他不要她說出口。

  定了定神,她放棄提點他的打算。即使明知結果,她也該相信他的能力和堅強,做不了他的軍師和智囊,又何苦多說多錯,增加他的心理負擔?

  湊在她耳邊,他悄悄問:“你並不想做佟楚言,是麽?如果能擺脫這個身份,你可願意?”她被送到佟府,少了重重警戒防守,照說行事更容易。可他在宮裏經營有年,在佟府卻沒有根基,況且佟府的下人多為家生奴才,很難收為己用。承擔著看守她的職責,佟家也會對他設防。他不得不改變計劃,試圖說服她,取得她的合作。

  沉默了一會兒,她搖搖頭:“我不想再冒險。”

  他正要開始勸說,吱呀一聲,九阿哥在門口探入半個身子:“後面那屋裏的炕燒熱了,你兩個倒不如換到那屋說話,也暖和點兒。”

  早發覺她兩手冰涼,八阿哥很感激弟弟的周到,拉著楚言穿過過道,往他說的那間屋子走去。

  屋裏鋪天蓋地的紅耀了兩人的眼,下意識地扭頭,視線相撞又連忙掉開。兩人眼裏都有著尷尬窘迫,又有些莫名的跳動。

  這房間竟是仿著新房布置的。對九弟的故意安排,他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氣惱。心裏的某一處,他仍在悄悄地希望將來,他和她能有洞房花燭的一天。可是,頂著佟楚言的名字,她已經是另一個男人的未婚妻子,如果事情不能像他希望的那樣發展,他又怎能因為一時沖動為她埋下禍根。

  悄悄地望了她一眼,見她臉上似悲似怨似嗔似惱,他有些不安,最怕她以為是他授意九弟這麽做,連最後的一點默契也被斷送,拉著她欲往外走:“我們還是回花廳去吧,讓九弟拿幾個火盆來就是了。”

  “這屋暖和。”她頭也不回地盯著那對龍鳳喜燭。

  他也跟著看過去,眼睛突然就被那燭淚燙了一下,酸疼又無法發泄,滿室的大紅有如火焰一般烤著他的心,喜慶的刺繡圖案都像是刺人的嘲弄。

  胸中突然騰起一股對九弟的怨氣,他走過去,伸手欲扯那喜紅的幔帳,卻被她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