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第2/7頁)

  上下打量一番,認為差不多,夏嬤嬤拿起門口的紙傘遞給她,推她出門,一邊大聲說:“我走了。天冷,姑娘快回屋裏去。”

  楚言撐起傘,提著燈籠,拾階而下,聽見邊上的屋子傳出富嬤嬤的聲音:“上回那個拿回去,我幾個孫女外孫女都喜歡的不行。不是我自誇,我家裏那幾個女孩兒也算得上心靈手巧,平日裏沒少得街坊和親戚誇獎,自視甚高,見了你們的繡活,都老實了,這才知道天外有天,都央著我來討花樣子。尤其是大的那個,明春該出嫁了,正為嫁衣的花樣發愁,天天催我,煩也煩死了,只好老著臉皮來求兩位姑娘。”

  兩個丫頭都笑著:“不值什麽,我們抽空描幾張給您就是,只不知您孫女看得上看不上。要是著急,今晚上就給您畫,不過,姑娘那裏——”

  “都有我呢。”

  院子門那兒跳出來一個小廝:“嬤嬤回家啊?這天路不好走,我送送您。”殷勤地接過燈籠,一路提醒她注意腳下。

  夏嬤嬤身材中等偏瘦,天黑下雨,楚言換了裝,打著傘,遠看不容易察覺,走近了怎會分不清是少女還是老太婆?大概又是買通好了的。楚言一聲不吭,直管跟著他走。

  為了方便嬤嬤們進出,佟家給她安排的這個小院離著西角門不遠。楚言沒怎麽在佟府住過,來時也不是走的這個門,若不是有人帶路,還真找不到。

  雨夜,天冷,看門的縮在屋裏。小廝打了個招呼,開了門送她出去。

  門外立刻走過來一個人:“嬤嬤快點吧,小的還約了幾個兄弟吃酒呢。”

  領她到馬車前,扶她上車時改了口,低聲說:“姑娘請坐好,要繞點路。”楚言認得正是上次嚇過她一次的那個車夫。

  馬車外面普通,裏面寬敞舒適。路上很安靜,耳中只有雨聲和馬蹄聲。

  好一陣子,車停在一家民居前。車夫下去,似乎在等客人下車的樣子,口中說著:“您慢點,走好,是,明兒一早來接您。”

  門板一響,馬車又動了起來,又是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車夫低聲說:“姑娘,到了,請下車。”

  像是一個大宅子,進了那個角門,邊上的屋子裏走出來一個人:“跟我走。”是九阿哥。

  跟著他拐了兩個彎,穿過一個園子,天黑看不清,依稀象是寒水住處的花園,走進一間不起眼的屋子,外面看著象是只有一間,裏面居然是三進,出來穿過一個小院子,再進一間書房模樣的房間。九阿哥動了一個機關,書櫃後面打開一條暗道。楚言跟在九阿哥後面走下台階,感覺進了一個地道,不由暗暗奇怪,不知九阿哥幾時買下這些房子,又是幾時弄出這些機關暗道。

  暗道不長,出口在一個小花園裏。花廳裏亮著燈。九阿哥走了個手勢,示意她進去。

  聽見腳步聲,屋門從裏面打開,屋裏的人迎出來,接過她手中的傘,笑道:“衣服濕了?先到裏間換一身吧。天涼,別凍著。”

  楚言看了看他,沒說什麽,當真先進去換衣服去。玫紅的夾襖是緊身的裁剪,穿在她身上略微有些寬松,因為她最近瘦了一些。

  幹燥溫暖的衣服上身,舊日的回憶也爬上心頭,撩起門口的布簾,默默注視著正認真烹茶的他,將這個文雅英俊的體貼男人印進心底,把這些平淡溫馨的點滴幸福悄悄收藏。

  溫杯注水,專注地守著,在最合適的時間打開蓋子,清新的茶香霎時彌漫了屋子。擡頭微笑相邀:“來嘗嘗九弟弄來的白毫銀針。”

  從他手中接過杯子,凝神細看,茶水清澈明亮,燭光下近乎無色,杯底沉著一簇淺碧的幼芽,啜進一口,合上眼,深吸一口氣,喃喃道:“象是春天的味道。”

  他輕笑一聲,魔術般地拿出一個白瓷小攢盒放到桌上,內裝幾色蜜餞果脯。

  戀戀地一樣一樣望過去,最終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拿過蓋子蓋上:“我洗漱過了。”都是她愛吃的,而且已經好久沒吃過了。

  見他眉毛一挑,笑得戲謔意外,忍不住嗔道:“在你眼裏,我就是只饞貓?只會吃?”

  “當真是只饞貓倒好了,總還養得起養得住。”輕嘆,竟似頗為遺憾。見面之前,他有些惴惴的。在暢春園,她打斷了他好容易鼓起勇氣的當眾告白,他知道她是為他著想,不忍讓他為難,也懷疑她不信任他。發生過那麽些事情,雖然她說從來不曾恨他,心裏大概還是留下了陰影。幸而,他們還能相處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