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第4/7頁)

  “是該好好謝謝人家!”四福晉笑著,親手拉著楚言送到門口,囑咐道:“你們仔細著點,別瘋頭瘋腦地嚇著人姑娘家。”

  “是,是。”十四阿哥恭敬地敷衍著,拉過楚言的手拽著就走。

  迎面對上一雙溫柔關切的眼睛,楚言撇撇嘴,頭微微一擺,偏不看他。那人卻笑了,帶了七分無奈,三分寵愛。

  這些人差不多都知道十三阿哥這個府邸是她幫著修整的,雖然弄得怪裏怪氣,沒有功勞,好歹還有三分苦勞,起哄著說姑娘家幫這個忙不容易,該謝。

  十三阿哥始終微笑著,倒滿六杯酒,對著楚言就是一揖:“多謝!”

  楚言慌忙還了一福:“十三爺客氣。”

  兩人對面喝完三杯酒,那個促狹的聲音又在嘟囔:“怎麽看著象夫妻對拜?”

  楚言的臉刷地紅到了脖子根,咬著唇,快要哭出來。

  十三阿哥也難為情,遠遠輕斥自己的侍讀:“閉上嘴,少胡說!”

  十阿哥已經擼起袖子,追著要撕那人的嘴。三阿哥五阿哥連忙叫人攔住他。

  八阿哥臉上白了一白,隨即鎮定下來,目光依舊溫柔地注視著楚言。

  九阿哥惡狠狠地瞪了十三阿哥一眼,站起身,陰沉沉地盯著楚言:“你也幫了我一個大忙,我還沒謝你呢。來,我也謝你三杯。拿酒來!拿杯子!”

  動作粗暴地斟出六杯酒,砰砰砰地擺了三杯在她面前,九阿哥馬馬虎虎地學著十三阿哥作了個揖,一仰脖喝下一杯,見她紋絲不動,眉毛不由高高地挑了起來:“怎麽?不賞臉?!”

  楚言靜靜地望著他:“您是九阿哥?”

  九阿哥傲慢地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九爺的酒,奴婢不敢喝。奴婢不記得幫過九爺什麽忙。”楚言淡淡地說,輕蔑地指指他面前剩下的兩杯酒:“九爺家資百萬,就喝這個?太寒磣了吧?”

  九阿哥冷笑:“就依你,換烈酒。”

  “錯!奴婢身份低微,一身清貧,當喝這水酒。九爺您人品貴重,飛來橫財,當喝金水銀水,才不致辱沒了身份。”楚言淡淡說著,一邊一杯一杯地喝完了面前的三杯酒。

  邊上響起幾聲輕笑,九阿哥鐵青著臉,咬牙切齒。

  十四阿哥怕楚言吃虧,死死拉住九阿哥,賠笑道:“九哥還不知道?她也就是嘴上不肯吃虧。”

  八阿哥淡淡地插嘴勸道:“九弟,家和萬事興,別鬧了。”

  聽見他的聲音,楚言嘴巴又是一撇,把頭一扭,仍是不看他,不想卻對上了另一雙含笑的眼睛。

  看見他,楚言的心情更加惡劣。中學近代史課感到的屈辱和憤怒,在外國簽證廳入境處受的委屈,因為中國人身份而受到的有意無意的不公平對待,全都湧上心頭。悠久的歷史,燦爛的文化,勤勞而富於才智的人民,這麽一個國家卻在西方文明開始騰飛的時候,淪落於一個北方遊牧民族的統治,從走向資本主義的羊腸小道,被拉回半奴隸半封建的監牢,永遠失去了先機。這麽些聰明優秀的人,不去尋找自己的一片天空,卻熱衷於勾心鬥角,把心思都花在些許小事上。

  你費盡心思,爬上那個位子,卻致力於打擊異己,陷害兄弟,而不肯多花點工夫把自己的兒子和接班人教得好一點。夜郎自大,不求上進,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誤國誤民,還敢自負“十全”!光勤政有什麽用?你的子孫後代簽起不平等條約來,可是挺勤快!現在拿不出一點錢辦一點實事,將來,賠償外國鬼子的幾千萬幾億卻掏得大方!

  “楚言?”

  “楚言,你怎麽了?”

  有人著急地靠過來,想要查看她的異狀。

  楚言一步一步地退開,努力避開這些人。好好的一個頭,一半光禿,腦後拖一根豬尾巴,難看死了!屈原的高冠博帶,羅成的束發金冠,何等俊美瀟灑,男人幾時變得這麽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醉了!”是誰抓住了她的胳膊?楚言狠狠摔開,她沒醉,她清醒得很,她不要再同這些人在一起。

  一轉身,楚言拔腿就跑。對這個府邸,還真沒幾個人比她更熟,拐了幾個彎,甩下後面的追兵,已經到了門口。

  正好有人剛下馬,正在與門房說話。楚言沖上去,搶過韁繩馬鞭,抓住馬鞍,一踏馬鐙,身子用力一舉,轉眼已坐在馬背上,在門房和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狠狠一甩鞭子,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