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務事(第3/5頁)

  太後太妃最愛聽這類故事,連忙追問。

  “那年冬天,天佑和幾個軍官進城辦事兒,回程叫了輛車,發現車上掉了個小包袱。天佑掂了掂,有些分量,似乎有些金銀細軟在裏面,聽說先前的客人是幾個皇城裏出來的姑娘,心裏有了數,拿出一些碎銀讓那幾個同事去附近酒館喝上幾杯,自己和車把式等在原處。不多時,果然有個大姑娘慌慌張張地尋了出來,發現東西一點沒少,自是千恩萬謝。天佑不肯拿她的謝禮,只讓香草幫著付了車錢。見天佑人品難得,香草就留了心,轉彎抹角打聽到他的情況,也沒嫌他窮,也沒嫌他拖兩個孩子,就嫁了過來。香草能幹又有些積蓄,一進門就為天佑把債都還了,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又在城裏開了繡坊。因為香草來回跑不方便,也想離那個潑皮嶽父遠點兒,天佑求人換了個差事,一家子搬進了城裏。村裏那些人說的有趣,說什麽天佑好人有好報,遇上個下凡的仙女,苦盡甘來。”

  太後太妃重新高興起來,笑道:“什麽下凡的仙女,不過是宮裏出去的一個丫頭。”

  十四阿哥笑道:“我今兒還聽了個說法:寧娶高門大戶的丫環,不要小家小戶的小姐。”

  太後笑罵:“好的不學,偏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上用心。把這些陳谷子爛芝麻的抖出來,那幾個東西就老實了?”

  “還沒老實,不過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沒說話。十三哥就說,香草帶進門的嫁妝,就算他家的,繡坊香草和巧兒也沒想要回來,眼下她們母女生活無著,就算香草只是個繡娘,在繡坊打點了二十八年,也該算算工錢,巧兒在宮裏苦熬十年,也沒得什麽好東西,帶出去的多是姐妹們給的零七八碎,不過是個想念,也該還給她才是。

  “保根一看情勢不對,說了幾句漂亮話,巧兒怎麽心存誤會啦,繡坊怎麽難以維持啦,說是願意把香草巧兒接回去。十三哥笑著擺手說,你們哥倆心裏打什麽主意,我懶得猜,大家都看見了,你們兩個媳婦兒剛才何等囂張,並不見你們出頭勸一句說一句,這是在外面,要在家裏,關起門來,還不定由你們怎麽折鬧騰,我既插手管了這事兒,就不能把她們母女再往火坑裏送。

  “他們那邊一個保人就問,想怎麽算香草的工錢。十三哥說,問過秀衣局出去的人,香草當年在宮裏也算數一數二的繡娘,‘裁雲館’請了個宮裏出去的繡娘,一年三十兩工錢,你們繡坊出不起這個價,算二十兩好了。

  “那人就讓保根保祿想法子給香草五百六十兩銀子。保根保祿還要哭窮。十三哥笑說那只是工錢,香草這二十八年來沒從繡坊支過一分工錢,這些錢若是放在錢莊生利,該是多少?

  “可巧,保祿的連襟正是哪個鋪子的賬房,好像還是佟家的夥計。十三哥就讓他按每年一分利息算,結果,你們猜他們一共要給香草多少錢?”

  太後太妃想不出來,就讓眾女孩猜,有說八百的,有說一千的。

  楚言抿嘴而笑,一聲不吭。十四阿哥偏要她猜。

  楚言笑道:“我一下子算不清,總不止兩千兩。”

  眾人咂舌驚呼,十四阿哥欽佩不已。

  十三阿哥笑著捅了捅他:“這算帳的法子就是她教我的,你倒去問她。”

  眾人都催著十四阿哥往下講。

  “算出來的結果是二千六百八十四兩,那些人不信,連算了三遍,都是這麽多。十三哥說零頭就算了,就兩千兩吧。他們哪裏拿得出這麽多錢,幾個人嘀咕了兩句,那兩個女人就開始說香草巧兒姐妹這些年也花了家裏不少錢。

  “十三哥說,既這麽著,咱們就再算一筆賬。先問香草進門時他兄弟倆多大了,家裏有沒有傭人,然後問保根保祿吃沒吃過香草做的飯,穿沒穿過香草做的衣裳,差事是不是香草給找的,他父子生病的時候,香草和他妹妹們有沒有看護過他們,他們的孩子有沒有讓巧兒姐妹幫忙看過,香草母女為他們出的力該算多少錢。

  “十三哥這些話沒問完,一屋子的人臉色都變了,看他們就像看幾堆狗屎。他們請來的保人,有兩個坐不住了,向十三哥和香草告個罪就要走。還是十三哥把他們攔下來,說既然來了,也知道了其中的曲折,就該辨明是非才是。

  “十三哥就問香草想怎麽辦。香草說不要那些銀子,說辦那個繡坊,原本就是為了貼補家用,把幾個孩子拉扯大,如今孩子們都大了,天佑也不在了,她也老了,幹不動了,兩個媳婦兒願意把繡坊繼續經營下去,也是好事兒。她原有些梯己首飾,除了當初為他兄弟娶親的時候給了媳婦兒的那幾樣,她要拿回來,預備著給四個女兒做嫁妝。巧兒在宮裏幹了十年,主子們賞的,姐妹們送的,自己攢的,那些東西也要還給巧兒,她年紀還輕,總不能讓她光著身子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