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奔(第2/7頁)

頌銀心頭突突直跳,看來這趟是來著了,也許皇帝的病勢他已經知道了,但不管他提不提,自己必須一味裝糊塗。自發的投奔和迫不得已的投奔是兩回事,發現靠山要倒才臨時決定調轉方向,這樣的忠誠有幾分真?

她歪著腦袋想了想,“主子最體恤奴才,我們在內務府,原就不管朝中大事。也是我阿瑪和譚瑞說閑話時,譚太監不小心透露出來,我們才得知的。這不一得消息就上主子這兒來了,也許晚了點兒,但佟家對主子的心天地可表,主子您要瞧真周。”

他頷首,“瞧明白了,還算有心。”

她訕笑了下,“主子聖明燭照,奴才唯恐主子吃了暗虧。王府四周圍有暗哨盯著,我沒法兒,換了這身衣裳來見主子,主子恕我唐突。”

他看她的眼神軟乎了點兒,“沒什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雖是女人,但這份胸襟,爺也佩服你。”說著頓下來,帶著揶揄的口吻問她,“上回不是中了邪嗎,又是見鬼又是摔跤,幾天沒見全好了?”

她精神一振,“我聽說主子有難,一下就痊愈了。”

他哈地一聲,“敢情爺真是代天巡狩,還管驅鬼。你放心,這回的難不算難,這點子手段爺還抵擋得住。”他背著手長長嘆了口氣,“你說的,好奴才難得,等將來給了別人,還能不忘初心嗎?眼下局勢是這樣,我和皇上勢不兩立,你和容實何去何從?你我是知道的,畢竟佟家還在鑲黃旗,翻不出爺的手掌心。容實呢?他是外八旗的人,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你們各為其主,將來是個什麽說法?”

頌銀忙道:“我今兒來,其實也是為容實表明心跡的。他如今升領侍衛內大臣,領了整個紫禁城的駐防調度。上三旗的侍衛裏頭,鑲黃旗貶至太和殿以南,太和殿以北只留正白、正黃二旗。正白旗是漢軍旗,都是他的人,主子大可放心。再者……”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要算計到郭貴人了。這個當口她和肚子裏的孩子是最重的籌碼,她原想保護他們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拿他們冒險。可現在是到了絕路上,她要保住容家,就得把他們推出來。她心裏也煎熬,有禧貴人的前車之鑒,她真的一千一萬個不情願。然而人活著,總在不斷的取舍。也許她是自私,為了自己的幸福舍棄他們。如果單是自救,她不會動他們,但容實在跟前,她別無選擇,她必須為她愛的人打算。

她深吸了口氣,“東西六宮因全貴人走影的事兒,侍衛處借加固門禁的名義徹查,查到景祺閣,發現被貶嬪妃有孕,已經五六個月大了。”

他吃了一驚,“被貶嬪妃?”

頌銀應個是,“皇上跟前的郭貴人,死活不願侍寢的那位,因開罪聖躬禁足,沒想到打入冷宮時已然有了身孕,若不是容實同我說起,我到現在都不知情……主子,容實這人平時不著調,大事上從來不含糊。良禽擇木而棲,當初主子替咱們牽線,為的就是拉攏他。如今容實和咱們一夥,也請主子不計前嫌,將來給容實一個前程,讓他為主子效犬馬之勞。”

他似乎依舊對她存疑,“他願意投奔我?這話現在聽來怎麽有些可笑呢?容實那狗脾氣,不撞南墻不回頭的主兒,就這麽被你說服了?”

頌銀笑了笑,“主子別小瞧了女人的本事,他也不是聽不進話的人,我為他好,他有什麽道理反叛?”

這消息對他來說確實有用,他和皇帝明爭暗鬥十多年,每每占了上風,皇帝都有本事不動聲色將事態平息。那個哥子以前還算是哥子,後來就勢如水火了。如今朝廷分兩派,一派保皇一派擁護他,但皇帝無嗣是所有人擔心的,所以只要先絕了他的後路,任他苟延殘喘,他等得。

他靜下心來思忖:“那件事,你能不能替爺辦妥?”

他所謂的辦妥就是效法之前禧貴人的處理方式,頌銀細琢磨過,要想逃過他的眼睛很難,她只有想法子李代桃僵。到時候先物色一個女孩兒充數,如果生的是閨女,則萬事大吉;如果是個阿哥,就把孩子換了,帶到宮外去,不拘養在哪裏,一定保住孩子的命。

她掖手一揖,“奴才也想過這事兒,這會子下藥成不成。我問過心腹太醫,三月之內小產很尋常,不會招人懷疑。到了五六個月,孩子早已經生了根,這時候打胎,除非母體出了大變故。那郭貴人是個沒心眼兒的,到了冷宮照樣該吃吃該睡睡,身子強健得牛一樣,若叫她懷著身孕暴斃,做得未免太顯眼了。只有等她臨盆,我安排靠得住的人動動手腳,孩子落地幾天後夭折,皇上就是疑心也沒有辦法。”

他側目看她,“你如今心這麽狠?當初禧貴人的事兒你不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