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第2/3頁)

說起婚嫁定宜有點尷尬,她沒考慮過這些,但是想起師父,又覺得自己這種至生死於度外的想法很對不起他老人家。她答應以後孝敬他的,死在長白山上,糟蹋師父的希望和心血,她可不就是個白眼狼麽!

“謝謝十二爺。”她做了個揖,“我這號人,不敢想以後的事兒,我就這麽混著,過一天算一天完了。我該著您的情兒,打算得再好,不一定能還上,但是我一輩子知道自己欠著您。今天您找我來,我心裏頭……怎麽說呢,謝謝您還惦記我。您看這冰天雪地,我又給您添麻煩了。”

她是時刻不忘自己的本分,先前驚慌失措也是一時,過後腦子明白了,該怎麽客套周旋,她一點兒沒有疏漏。

路上跑了幾個月,相處不算少,弘策知道她的為人。他憐惜她,自己心裏的想法打算告訴她,可話到嘴邊沒能說出口。她正難過著,這時候提,似乎不合時宜。她這樣境遇,自己再怎麽說是和碩親王,萬一她心裏不願意,弄得仗勢欺人似的,就沒意思了。自己盡著心待她,她不是木訥的人,會明白他對她的好。

他只是笑話自己,頭前兒暢春園家宴時就提防著有這一天,現在果然應驗了。他一直以為自己最後會走所有宗室的老路,沒想到還能有這奇遇。將來會有多少阻礙幾乎可以預料到,他也作好了準備,一旦認定了就不惜一切代價。就算迂回,初衷不變,自己於情上必定是個靠得住的人,她以前再苦,以後有他,應當苦盡甘來了。

他牽起她的手說:“我陪你去找,問明白了,不管他們還在不在,你心裏踏實了,看開些兒。活著不是為別人,是為自己。找不見,你就不再是溫祿的閨女,我替你安排新身份,以後嫁人生子,以前的種種就當是上輩子的經歷,該忘的都忘了吧!”

定宜擡眼看他,燈下人五官安然,有她讀得懂但又不敢確定的內容。她有些慌亂,忙調開視線,只是緊握住他的手。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似乎從來算不得逾越,是春風化雨,是水到渠成,把手擱在他掌心就有了依靠。

他挑燈前行,走幾步,復回頭看她,見她好好的才安心。每次回眸心頭都有悸動,狐裘的氅衣襯托她的臉,精致靈巧。確定是姑娘了,便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總疑心她有話和他說,唯恐自己聽不見錯過了,隔一會兒便問她,“你叫我了麽?”

定宜搖搖頭,次數多了不由羞澀起來,這山林野地裏,最艱難的時候有他作伴,就算事隔多年,回想起來也會感激涕零吧!

她拿兩手捂他,“你冷麽?把氅衣讓給我,我怕你受寒。”

他說不冷,“我一個爺們兒凍不著的,只要你好好的就夠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謝他,沉默了下道:“十二爺,沐小樹是我奶媽給取的名字,她說姑娘行走不方便,還是得當男孩兒養。我是漢軍旗人,原名叫溫定宜,我娘在我之後沒有生養,我是家裏老幺。”

他重審溫祿的案子,子女情況也都悉知,她能坦誠,還是很讓他高興。他略挑了下唇角,“我知道,以時而定,各順其宜,是個能入冊的好名字。”

入冊算是比較中庸的說法,照他的意思,入玉牒才是最終所想。他心裏藏著小秘密,人充實起來,竊竊地歡喜,她不知道罷了。

兩個同樣不外露的人,一點點暗示和嘗試已然足了。沒有澎湃不過是時機未到,先在心裏種下種子,等來年開春就枝繁葉茂了。燈下看她,不見倔強,微微撅起紅唇,臉上有放松的線條。他輕聲問她,“按著序排,你不該是這名字,對不對?”

“是啊。”她歪脖兒苦笑,“我是我爹媽算岔了的,要是個小子,溫良恭儉讓嘛,到我該叫溫汝讓。結果一看女的,沒法排了,叫定宜吧,挺將就的。”

他夷然說:“無心插柳,沒什麽不好。是個姑娘才替溫家留了條根。如果是小子,也活不到現在。”

生一大幫兒子,最後發配到不毛之地,生死都不由自己做主。所幸留下個閨女,百折不撓地活著,讓他遇上,像市井俚語說的,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只不過有時也沒底,自己耳朵不方便,哪怕地位再高也是個殘疾,怕她嫌棄。

他頓了下,遲疑著問她,“你每次和我說話,覺得累心麽?”

她看著他,他眼睛裏有閃爍的微光,還有她瞧了會心疼的東西。她握了握他的手說:“哪兒能呢,倒是總擔心您會累,我怕我說得太快了,叫您看不清,您不好意思指正我,我又不自知,讓您受累。十二爺,要是我做得不好,您一定要告訴我,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兒,您覺得不順意了,我都能改。我以前呀,裝男人,凈混男人堆了,誰要追究起來,姑娘家也算是個汙點。還好您沒有瞧不起我,我遇了事兒您還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