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第2/3頁)

他倒是帶著三分遲疑,微微一笑,也不知是個什麽意思。

不能多待了,相處越久馬腳露得越多。定宜忙又道:“天兒晚啦,我怕我們主子找我,還是回去吧!”

那就回去吧,十二爺站起來,袍角吹拂過她的手背,她心裏一顫,莫名感到有些惆悵。

回到驛站的時候好些人都睡下了,偶見幾個走動的,搭著汗巾拍著芭蕉扇,鞋頭拿腳趿著,從檐下踢踢踏踏過去,大概是渴了,起來找水喝的。

她和十二爺道別,說:“您回去歇著吧,馬背上顛簸一整天,骨頭都快散了。早早兒躺下,明兒奴才給您請安去。”

十二爺跟前沙桐早在門上候著了,出遠門麽,關兆京是府裏管事,得留京持家,王爺身邊由幾個親近的長隨照應。這沙桐是個太監,也是練家子,打小就跟在主子身邊,既能伺候吃穿又能護著主子周全,比一般的戈什哈還要頂用點兒。王爺一回來,他就上前迎了進去。

定宜站在門廊底下發了會兒愣,回下處去,錢串子他們是罰去睡馬棚了,屋裏還有四五個男人呢,還是不大方便。四下張望,要不上房頂吧,挑個沒人的屋脊湊合一夜得了。

正合計呢,正屋的門開了,七爺站在檻外那片菱形的光暈裏,插著腰說:“上哪兒高樂去啦?鳥兒渴得張嘴呢,你倒好,差事不當,你想幹什麽呀?”

七王爺那模樣不善,定宜頭皮一陣發麻,趕緊上去打千兒,“奴才吃完了飯積食,出去走了一圈。走得有點遠了,這會兒才回來,請主子責罰。”

“消食?和十二爺一塊兒消去了吧?”七王爺朝那頭一瞟,哼道,“誰是正經主子還沒認明白呢,你傻啊?”說完了調頭就走,走了兩步發現他沒跟上來,嘖了一下,“還杵著,等我來抱你啊?”

定宜嚇得心裏直撲騰,忙縮著脖子跟了上去。進屋一看,桌上裝鳥食的盒子和水呈都在,也不等吩咐了,開開籠子往裏頭添食水。繡眼鳥籠底下的屜子抽出來換上幹凈的,回頭道:“主子,我明兒上河裏淘河沙去,天天的趕路,百靈籠裏的沙子好幾天沒換了,太委屈它了。”

七王爺高蹺著二郎腿把玩鼻煙壺,斜了她一眼道:“你還記著伺候鳥兒就好,我當你眼裏只有十二爺了呢,把我這兩個寶貝撂下了,自個兒玩兒去了。”說著指了指百靈籠子,“把蓋布揭了,讓它叫燈花兒。這鳥兒有意思著呢,看見點燈它就來勁。”

定宜應了個嗻,“您還不知道,這兩天它學會打鞭子了。”她笑著揭開布,沖籠子裏嘿了聲,“鳳兒啊,給王爺響一鞭,大聲兒的,啊。”

那鳥可太聰明了,它聽得懂人話。定宜這麽吩咐,它岔開兩個翅膀就鼓上勁兒了,嚯嚯的,連風聲帶抽鞭,一下子把七王爺逗樂了。

“這小把戲,忒有意思了。”七王爺擱下煙壺過來,黃鼠狼盯著雞窩似的直轉悠,“你不是人,要是個人,我好好的賞你。”

定宜一舉手,“王爺,我是人呐。”

言下之意是要討賞啊,七王爺反剪著胳膊朝她一覷,“你啊?沒罰你就不錯了,你還想什麽呢!”又轉回去看那百靈,“給它取名字了?叫鳳兒?你能不能更俗點兒,怎麽說也叫個丹朱什麽的,叫什麽鳳兒,一聽就是串門子給人漿洗衣裳的。”

真夠挑揀的,定宜說:“我們那兒給人洗衣裳的都叫什麽花兒草兒,沒有叫鳳兒的呀。它不是鳳頭百靈嗎,叫鳳兒正合適。”

七爺又白她一眼,“好吧,鳳兒就鳳兒吧。那這紅子呢,叫什麽?”

定宜咳嗽了一聲,“叫鶯鶯。”

“哎喲。”七王爺捂住了眼睛,順勢往下薅把臉,“鶯鶯,還張生呢!你戲本子看迷了吧!”

她霎著兩個大眼睛說:“奴才書讀的少,不會取什麽耐人尋味的名字,就圖叫上去爽利。您要不喜歡就換個吧,叫小棗怎麽樣?”

狗肚子裏沒二兩油的,七爺笑起來,“得了,就叫鶯鶯吧,都叫慣了,冷不丁改口再把它蒙圈兒了。”在地心踱了幾步,回身癱坐在帽椅裏,上下打量他一遍,“我說沐小樹,今天十二爺可告狀告到我這兒來了,說底下戈什哈沒規矩,瞎胡鬧。廖大頭也來請罪,把前因後果回稟了一遍。你……”

大約也要責怪她吧,說她小題大做什麽的。提起這個來她就氣堵了心,就算她是個男人,也不帶這麽給人作弄的。她跪下了,卻梗起了脖子,“奴才有罪。”

七爺一看他這態度,敢情很不服氣呀。他也沒打算責備他,他這樣兒是沖誰呢?七爺有點搓火,“我招你了?拉臉子給我瞧?您膽兒肥了你,爺們兒在一塊兒,拉拉扯扯是常有的事兒,你弄得三貞九烈,叫人說起來不鬧笑話嗎?你說說,你這麽一本正經的,和人怎麽處?當差是當差,平常兄弟間總有往來嘛,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