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國師很厲害,但是有點暈血。(第6/9頁)

蓮燈沒把那晚的事告訴她們,只是敷衍地笑道:“或許他正好缺個卒子吧!”

國師的心是海底針,誰也猜不透他。轉轉托腮看曇奴,“你覺得蕭將軍好不好?”

曇奴後知後覺地轉過頭來,“身手不錯,人品不好。”

“人品怎麽不好?蓮燈入太史局,還是人家幫的忙呢!”

曇奴不耐打地翻了翻眼,印象不好很難改觀,但說起太史局,的確應該感激他。不過感激和喜歡不是一回事,她說:“我舞刀弄槍,其實有點厭倦這樣的生活,倒願意找個讀書人,和我們不一樣的,能夠平平靜靜過日子就好了。”說著推了下蓮燈,“就像蓮燈一心找個放羊的一樣。”

轉轉不明白,“放羊的有什麽好,滿身羊膻味,天一熱能飄出十裏開外。”

蓮燈撥了撥燈芯說不是,“我也沒有一心找放羊的呀,不是擔心嫁不掉嗎,有人肯接納就行了。”言罷靦腆一笑,“其實讀書人也很好,文弱一點,他保護不了我,我可以保護他。”

蓮燈空長了張女人的臉,心卻是男人的心。如果嫁的人有能力,那就各顧各的。如果郎子愛撒嬌,有小脾氣,她很樂於像個男人一樣寵愛他……可惜美好的願望注定落空,國師的一顆藥葬送了她的婚姻,她不敢想象以後會是怎樣不見天日的慘況。

轉轉倒是目標明確,什麽小郎君,早忘到後腦勺去了。她一心掛念春官,哪怕不濟,也要找個放舟一樣人才的。照她的話說,“蓮燈要是被關押在太上神宮,我嫁進去,還能和蓮燈做伴。”簡直就是驚天地泣鬼神般壯烈的友誼。

蓮燈也覺得很不錯,頷首說:“我同國師提過,以後有事就請春官轉達,好為你創造機會。”

三個人惺惺相惜,相視而笑。轉轉從床榻底下摸出一壺酒來,放在火盆裏煨了煨,各斟上一杯,熱熱喝了,一夜好眠。

第二天蓮燈出門,開始伏守門下侍郎高筠。張不疑的死似乎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影響,這位相公正值盛年,百無禁忌。他的觀點也與蓮燈希望看到的不謀而合,堅信張不疑是因為仇家太多才遭誅殺的,自己沒有與誰結下生死對頭,他死他的,和自己毫不相幹。於是歌照唱舞照跳,入勾欄養粉頭不算多積極,整天醉心於馬球和捶丸。

馬球是達官貴人們消遣的好方法,風和日麗的時候呼朋引伴上馬場角逐,下的賭注可以是金銀錢帛,也可以是家中貌美的仆婢。馬球對於大歷男子來說不單是一場遊戲,因為宮廷中以此作為驗證皇子能力的考核,傳到官場上,也有異曲同工的效果。參與者需馬術精湛,球技高超,一旦上了場,不分出高下絕不罷休。

高筠和楚王很有交情,除夕休沐那天受邀到楚王的馬球場相聚。楚王是聖上第二子,繼位呼聲不亞於梁王,通常這種來往都有很深層次的意義,因此籌辦起來也更用心。

一場馬球賽,辦得儼然如同春日宴,有雜劇踏歌,也有章台美妓。蓮燈靜心觀察了很久,跟謝三娘的車轎混進去也可以,不過歌舞伎們有專門休息的場所,隨意走動難免惹人注目。她把視線投向場邊的馬廄,搶球時場上奔跑速度驚人,如果馬失前蹄,那麽結果會怎麽樣?

楚王打馬球有他的習慣,所有馬匹一應由他這裏提供,一樣的高矮,一樣的肥瘦。馬廄設專人伺候,但是釘馬掌卻要請最有經驗的把式。楚王有百余匹馬,用一輪正好一年,所以每次上場前都換新馬掌。據他說好比人換了適腳的新鞋,走路直上九重天。

她潛過去,聽見風箱拉得呼呼作響,榔頭梆梆錘擊馬蹄鐵,間或伴著賽馬粗豪的噴氣,裏面忙得熱火朝天。

一個小廝搬著半筐黑炭過來,蓮燈乘他不備一記手刀砸在他後頸,他沒吭聲就倒下了。拖到旁邊的茅草叢裏扒了衣裳換上,然後拿厚絹紮上口鼻,扛起篾蘿,把炭送進了馬廄裏。

裏面的氣味熏人欲吐,她憋了口氣到爐前加炭,兩個卑仆正忙著綁馬腿,誰也沒有注意到她。她一面慢吞吞把爐膛裏的火撥出來,一面四下打量。這馬廄的每個柵欄上都掛有紅綢簽條,簽條上寫人名,什麽張阿五、李十八,都是照著排行來的稱謂。她慢慢找,二十來個名額裏只有一個姓高的,看來是高筠無疑了。恰好聽見一個內侍細聲低語,“上次高侍郎的馬跛了一足,這次千萬要小心。若再擾殿下雅興,怪罪下來你我吃罪不起。”

馬奴是個火爆脾氣,錘子敲起來份量更重了,表示不要他啰嗦。那內侍悻悻地,瞥見邊上站著人,吩咐把爐子邊上打掃一遍,自己甩袖走了。這麽一來正給了蓮燈機會,把一根廢棄的鐵釘掖進了袖子裏。

她原先在酒泉以駱駝易馬時看過馬販子釘馬掌,一根釘子再三的量,不能超出一點兒。稍有疏漏穿透馬蹄,馬吃痛,這只腳暫時就廢了。她清理完了鐵屑挨在一旁,悄悄從待用的匣子裏取出一根釘對比,不多不少長兩分。擡頭看簽條,快要輪到高筠的馬了,搬匣子的時候殷勤相幫,順便把小馬童擠到了角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