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3/3頁)

他一想到數月前發生的事,心底便痛得發麻。

當時王令在朝中日益得勢,傅伯伯卻逐漸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母親見王令清算傅伯伯,生恐波及陸家,為了讓自家迅速跟傅家劃清界限,未跟父親商量,便自作主張,和祖母合謀,讓表妹扮作蘭芽,引他上當。

那計謀籌謀已久,幾乎沒有破綻。最重要的是,他萬沒想到親生母親會算計他。

事發後,他恨自己瞻前顧後,不夠果決,在表妹哭著懸梁自盡時、在母親成日在他面前以淚洗面時,他雖滿心憤懣,到底屈從了這份可笑的算計,做了讓步。

如今木已成舟,他再沒臉面面對她,也知道她外柔內剛,決不肯再原諒他。哪怕他千裏迢迢前來相救,哪怕他費盡綢繆,護她周全,她此生注定與他無緣。

種種道理,他再清楚不過,可真知道她可能心悅旁人,他仍覺心底如同上刑一般,備受煎熬。

懵了一晌,忽然前頭傳來一陣男子說話聲,聲音再熟悉不過,他猛地擡頭,看向前方,等看清來人,眸光一冷,到底迎了上去。

“平大人。”

平煜正跟許赫及林惟安說話,見到陸子謙,想起剛才他所說陣法書之事,心底的不痛快又湧了上來,並無停下腳步的打算。

陸子謙牽牽唇角,從容道:“平大人,實不相瞞,本來我來,除了為了搭救蘭芽之外,更是為了尋找救傅伯伯和延慶出獄的機會,可一見到平大人,我就知道此事斷無可能,不得不打消先前的念頭。”

平煜雖然頗覺陸子謙刺眼,不欲理會他,但只聽這一句,便明白他存了挑事的心思,心中冷笑,反倒不走了,對林惟安和許赫道:“你們自去通知旁人,我稍後就來。”

等林許二人走了,這才轉頭,淡淡瞥向陸子謙道:“陸公子,你從未跟我打過交道,恐怕還不清楚我的性子,你若直來直去,我反倒高看你幾分,一味挑三撥四,當真叫人瞧不起。”

陸子謙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分明油鹽不進,想起那晚傅蘭芽掀開窗簾殷勤叮囑他的情景,心裏越發如同被絞過一般,隱痛中竟還夾著澀意,臉色不變,卻笑道:“平大人何出此言。我倒不是不為別的,只是想起我跟傅家兄妹畢竟有這麽多年情誼,延慶‘星鬥其人、赤子其人‘,實乃難得一見的偉才。蘭芽更是被傅伯伯視為掌上明珠,一路嬌養著長大,如今卻陷入風雨飄零的境地,頗為不忍罷了。

偏不說他跟傅蘭芽的親事,只拿情誼說事。

又道:“當然,我也聽說西平侯府宣府流放三年,不但平夫人吃足了苦頭,連侯爺都因不慎被瓦剌俘虜,日夜做苦活,累壞了雙膝,如今大部分辰光只能坐於椅上,每到冬日,便會膝痛發作,頗為難熬。想當年侯爺雖不如老侯爺那般威震四方,卻也是馬背上的常勝將軍,到了晚年,反倒落得個行走不便的境地,當真可嘆。想來平大人最重孝悌,哪怕我說破了天,為著侯爺和侯夫人,也不肯再插手傅家之事。”

說罷,重重嘆氣。

——“星鬥其文、赤子其人”出自張充和給沈從文寫的悼詞。原文是“不折不從,亦慈亦讓。星鬥其文,赤子其人。”特此標明。後面兩句我覺得形容傅延慶很妥帖,就拿來用了。至於前面兩句,我覺得很適合芽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