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傅蘭芽立在桌旁跟平煜對視,他的目光跟他的語氣一樣,冷冰冰的,絲毫沒有商量的余地。而且在她的注視下,臉色越發差了起來,顯見得已不耐煩到極致。

她看在眼裏,不得不收回目光,不緊不慢開口道:“知道了,這就歇下。”

離開桌旁,走到床邊,和衣上床。

放下簾幔後,她脫了外裳,遞給林嬤嬤,將衾被拉高到胸口,默默地盯著帳頂。

她和平煜的關系從來都不處在對等的位置上。

這些時日以來,她處心積慮一點一點建立起來的溝通模式,平煜只需輕輕巧巧的一句話,便可全盤推翻。

只是她想不明白,明明在侗陽時,他還願意跟自己討論母親那本舊書上的古怪,甚至在今日下午出門前,還破天荒過來告知自己他晚上會來得甚晚,擺明了有話要跟她說,怎麽不過半晚的功夫,就又生出了滿身的刺,拒人於千裏之外。

她翻了個身,幾不可聞地嘆口氣。

眼看已到湖南,她身邊的事卻仍迷霧重重,好不容易借由平煜打開一扇了解外界謎團的窗口,還沒窺個明白,那扇窗便在她眼前重重的關上,接下來該如何,她真是半點頭緒都沒有。

帳外,傳來他脫衣上榻的聲音,下一刻,原本投映在簾幔上的亮澄澄的光亮突然熄滅。

她聽在耳裏,咬了咬唇,將右臂枕在臉頰下,盯著眼前已變得漆黑一團的床幔。

平煜對傅家沒有半點好感,在她面前從來都是陰晴不定,他有資本可以隨性而為,她卻沒有就此灰心喪氣的道理,不論他為了什麽態度變得如此生硬,也不管他接下來可還願意跟她交換消息,只要一日未進京,她總能找到機會摸到一點真相的脈絡。事在人為,只要慢慢籌謀,不怕沒有出現轉機的可能。

如此想著,心裏那種悶悶的感覺好轉了不少,又發了一晌呆,到底沒能抵擋住席卷而來的困意,睡了過去。

翌日傅蘭芽醒來時,榻上早已沒了平煜的蹤影。

一整日,她們所在的這座小院都分外安靜。

直到傍晚,李瑉才過來傳話,說明日天不亮就得啟程,要她們主仆二人晚上早些歇息。

傅蘭芽應了。

用過晚膳,傅蘭芽幫著林嬤嬤收拾好行李,主仆二人說了一晌話,未等平煜,早早便上了床。

因晚間睡得太早,早上傅蘭芽醒來時,天還是青灰一片,身旁林嬤嬤睡得正熟。

估摸著已到了起床的時辰,傅蘭芽揉揉眼睛,從林嬤嬤腳邊爬過,預備起床去凈房。

誰知剛掀開簾幔,就見屋子裏立著個修長的人影,定睛一看,卻是平煜,他身上衣裳半敞,正立在榻前系腰封,臉色不大好看。

傅蘭芽萬沒想到平煜竟還在房中,睡意頓時消散得一幹二凈,不等他轉頭看過來,便飛快鉆回簾幔。

平煜余光瞥見床前的動靜,並不轉頭,面無表情系上腰帶,走到門前,開了門離開。

傅蘭芽聽他關門走了,這才重新打開簾幔,下了床,一邊往凈房走,一邊暗想,真是奇怪,平煜素來自律警醒,沒想到竟也會有睡過頭的時候。

平煜回到正房收拾一番,跟李攸匆匆用過早膳,便召集眾人在府門前集合。

少時,秦勇等人也從府內出來。

見到平煜,秦晏殊不過冷淡地一拱手,便下了台階,朝自己的坐騎前走去。

李由儉卻對平煜笑著打了個招呼,留在秦勇身邊。

秦勇看著平煜,溫聲道:“平大人,如我昨晚所說,雖然咱們遲早會遇上南星派,但湖南境內山多,若在平地上遇見南星派,總比在山中遇見來得要容易對付,咱們此時出發,正好能趕在日落之前趕到下一站驛站。”

說話時,見平煜眼睛下面有明顯的青黑,心中微訝,關切道:“平大人,昨夜未睡好麽?”

平煜不予作答,眼睛一味盯著不遠處正跟鄧安宜熱絡說話的王世釗。

秦勇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一怔,短短幾日,那位王同知說話時音量又洪亮了幾分,一雙眸子精光四射,內力顯見得精進不少。

平煜忽對秦勇道:“貴派的藥也不知何時能起效?”

秦勇會意,暗暗掃一眼王世釗,道:“平大人放心,在下不敢說有十分把握,但據這些日子對此人的觀察,怎麽也有七八成把握,藥既已用下,此人到底習的哪種秘術,過幾日便能見分曉。”

平煜聽了此話,眼睛仍盯著王世釗,點點頭道:“那就有勞秦當家了。”

秦勇正色道:“這功夫太過邪門,若讓那位王同知練成,當真後患無窮,從此刀槍不入也就罷了,且以後要維持功力,還會不斷行下殘忍之事,我身為秦門中人,無論如何不能坐視不理,就算平大人不開口,我們也會想法子試探他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