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她悄悄將窗戶推開一條縫,往外看去。

諾大一座院落站了不少人,從衣著上看,都是穆府家丁。

可惜因著窗屜的遮擋,最多只能看到這些人的胸腹處,無法看到頭面。

她調整視線,轉頭一看,瞥見廊下亦站著幾人。

台階上那人,身形修長,著飛魚服,負手而立,一望而知是平煜。

他說完那番辨識教徒圖騰的話,便有人捧著一罐黑沉沉的釉壺呈到他和穆承彬面前。

穆承彬啟開壺蓋,確認一番壺內的東西,點點頭道:“照我說的法子給人驗身,切記別有漏網之魚。”

傅蘭芽恍悟,壺中之物多半是蛇血。

很快,穆府的護衛及錦衣衛便將眾人帶下去一一查驗。

因蛇血是唯一能辨識鎮摩教教徒的法子,轉眼間,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在院中彌漫開來。

大半個時辰過去,不止男丁,連各屋的婢女們都未落下,依次由府中幾位資格老的老嬤嬤帶到偏房查驗。

然而查驗了一輪下來,從在場諸人的反應來看,顯然一無所獲。

平煜似是有些不耐了,從台階上下來,走到庭前最前面那排下人面前,踱了兩步,轉頭問穆承彬道:“府中下人全都在此處?”

穆承彬沉吟了片刻,問身旁管事道:“可有落下的?”

那管事彎腰道:“回世子的話,府中下人一個不少,全在此處。”

傅承彬一陣啞默,像是開始懷疑用那法子找出內應是否真的可行。

這時,庭前忽然有位老婦人審慎地開口道:“世子事忙,想是已忘了,容老身鬥膽提醒一句,前幾日蘭姨娘家弟來曲陀辦事,因城中客棧著了火,無處落腳,如今也暫居府中。”

說話這婦人立在台階下,傅蘭芽剛好能看見她的模樣,覺得面熟,為了看得更真切些,扶著窗欄探身細辨一晌,認出是世子妃身邊的嬤嬤。

傅蘭芽微訝,她以往雖與穆家來往不多,但幾乎每回都能在世子妃身邊見到這位嬤嬤,印象算得深刻。

也不知這嬤嬤口中的蘭姨娘,是否就是傍晚他們撞見的那位穆承斌的姬妾。

穆承彬像是錯愕了一下,再開口說話時,就有些不自在,呵斥那總管道:“既說了闔府人都需查驗,為何獨漏了蘭姨娘的內弟?”

總管似乎很為難,想來剛才穆承彬只說要查驗府中下人,並未提到府中客居之人。

見穆承彬臉色不虞,不敢辯解,忙去請那位蘭小爺。

不一會,人來了,卻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年,身材高壯,衣飾普通,遠遠看著,五官不知為何竟有幾分陰狠之相,跟傍晚時所見那嫵媚少婦並不相似。

進來後,這人在總管的引領下一路走到傅承彬身前,行了個禮,不鹹不淡道:“不知世子叫小人前來所為何事?”

傅蘭芽打量那人側影,從府中下人的態度來看,此人的姐姐蘭姨娘似乎很討穆承彬的歡心,難得這人還算懂分寸,知道在穆承彬面前以“小人”自稱。

穆承彬像是有些拿捏不好說辭,一時未開口,平煜卻反客為主,走到那人跟前,笑了笑道:“蘭公子,今夜府中走水之時,你在何處?”

這人回答得很幹脆:“起火的時候,我所憩院落就在鄰旁,見火燒得太旺,也曾趕著過來幫忙救火。”

“哦?”平煜默了下,點點頭,聲音辨不出情緒,“當時火燒得那般兇猛,人人逃之不及,你倒主動跑來救火,不怕被火灼傷?”

蘭公子四平八穩答道:“蘭某不知輕重,的確被火灼傷了幾處,叫大人見笑了。”

平煜聲音漸轉冰冷:“別告訴我,蘭公子前胸剛好被灼傷了。”

“不巧得很,正是。”

平煜怒極反笑,不再廢話,對身後李瑉等人揮揮手。

穆承彬見平煜已有劍拔弩張之勢,忙幾步下了台階,對那少年道:“蘭正,今夜之事事關重大,人人需得驗身,勿要相惱,不過例行公事,看一眼也就罷了。”

蘭正起先站著不動,只淡淡看著平煜,眼中浮動著戾氣,後來不知想通了什麽,未再說話,轉過身跟在李瑉等人身後下去。

過不一刻,李瑉便匆匆出來,面色不虞道:“大人,那人身上燙傷了好幾處,前胸更是燎出了好些水泡,根本無法用蛇血驗身。”

院中頓時靜得針落可聞。

事情再明擺不過,穆承彬頓時臉如鍋底,對身邊護衛頭領道:“還愣著做什麽,速將他拿下。”

又道:“去內院將蘭姨娘叫來問話!”

眾人得令。少頃,那間用來驗身的廂房便傳來掙紮扭打聲。

然而畢竟寡不敵眾,片刻之後,蘭正便被捆得五花大綁帶了出來,推搡間仍拼命掙紮,一雙厲目死死盯著平煜。

只因被卸了下巴,口不能言,否則只怕早已破口大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