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到了穆府門前,傅蘭芽由著林嬤嬤攙扶著下了轎,跟在眾人身後,一瘸一拐往府內走。

穆府一片肅靜,先前那份因著火引起的喧鬧恐慌已徹底平息下來。

穆承彬雷厲風行,早在西跨院那場火被控制之後,便下令封閉府中所有出口,在揪出內奸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

如今闔府中所有下人都被拘在前院,靜候審問。

西跨院已然損毀大半,周遭房舍也多多少少有所波及,穆承彬為免慢怠平煜等人,另於府中東北角辟了一處小院,暫做安置之用。

因事出突然,這處院落的格局自然跟之前的西跨院沒法比,但依然算得上寬敞幽靜。

進到院中之後,平煜看了看周遭格局,對穆承彬道:“仲衡,今夜之事,擺明了是沖著罪眷而來,若去前院審人,少不得又得分撥人手留在此處看守罪眷,不如就將此院當作審訊之處,也免得再生事端。”

穆承彬不知是不是為了撇清嫌疑的緣故,聞言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極贊此言有理。吩咐身邊護衛,令將府中下人一並帶來。

兩人說話時,傅蘭芽因暫無去處,只得跟林嬤嬤立在廊下陰暗角落,等候平煜做安排。

經過林中那一遭,她腳上落了傷,身體也已疲乏到了極致,全憑一股意志力在強撐。

為了分散注意力,她開始試圖理清今晚的線索。

起火之時,她和林嬤嬤在房中睡覺,其余錦衣衛亦都在各自房中休息,門外,是那兩位叫李瑉和陳爾升的錦衣衛。

也就是說,整座院落都密不透風,夷人想要潛進院中擄她,需得越過重重防衛。

為了將她從房中逼出來,放火自然是個極見效的法子,順便還可制造府中的混亂,放松錦衣衛的戒備,幾乎算得上百試百靈。

然而穆府並非尋常百姓家,要想縱火,頭一件需得對府中格局極為熟悉,此外,還需把握好時機,每一步都得計算得恰到好處。

由此可見,除了今晚擄走她那位夷人,府中一定還另有內應。

只不知平煜打算用什麽法子找出藏在穆府中的那人,而那人又為何要如此處心積慮對付她?

她想得出神,渾然不覺對面正有人在打量她。

林嬤嬤卻因時刻留意平煜那邊的動靜,早已有所察覺,見那人是位年輕公子,一身青袍玉帶,立於穆承彬身旁,半邊頎長的身影掩映在廊燈下。

她想起路上曾聽李瑉喚他鄧公子。這些時日,她們主仆已然經歷太多,對周圍的一切風吹草動都十足防備,忍不住戒備地細看那鄧公子兩眼,見他跟平大人年紀相仿,都是二十出頭,從氣度和衣著來看,多半是穆王府的座上賓。

她暗暗品度此人形貌,平心而論,平大人也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但平大人的那種好看帶著股淩厲飛揚的意味。而眼前這位鄧公子,卻十分斯文儒雅,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看著小姐的目光裏……似乎還透著幾分同情。

她不免有些疑惑,莫非此人跟傅家有些淵源不成?

這時平煜跟穆承彬諸事商議已定,瞥向傅蘭芽,見她雖然面容沉靜,腰背挺直,但臉色極差,看得出已十分疲累。

他撇過頭,對穆承彬道:“一會審訊時,罪眷不宜在場,不知你打算將她們主仆安置在哪處廂房?”

穆承彬這才想起傅蘭芽主仆,說起來,無論是他還是他父親穆王爺,都跟傅冰算得熟識,在傅冰倒台之初,他們也曾背地裏幫著奔走。

可惜雲南離京城太遠,他們穆家又已遠離朝廷紛爭多年,再加上王令一黨如今勢大,他們就算有心插手,亦無能為力。

眼下聽平煜如此說,歉意地看一眼傅蘭芽,對身旁總管模樣的人吩咐幾句。

過不一會,便有仆人引著傅蘭芽主仆去院中最靠內的那間廂房。

推門入內,房中早就掌好了燈,屋中除了床及桌椅,窗下還有一榻。

一進屋,林嬤嬤便忙不叠扶著傅蘭芽在榻上坐下,好讓她的傷腳得到歇息。

因屋中燈光明亮,她一眼便瞧見小姐衣裳上沾染了不少黑塵,腳丫子光溜溜的,連雙襪子都無,可惜二人隨身衣物都已在火中付之一炬,如今想找套換洗衣裳都沒處找。

傅蘭芽見林嬤嬤犯愁,微嘆口氣,正要寬慰她幾句,忽聽外頭有人敲門,打開門,見是穆府下人,說是奉世子妃之命,來送些衣裳鞋襪。

林嬤嬤滿臉錯愕地接過,見果是一疊幹凈素雅的女子衣裳,就聽那下人低聲道:“剛才已讓錦衣衛的大人們查驗過,嬤嬤可放心收下,咱們世子妃說,她如今在病中,諸事無力,但只要傅小姐在府中,她總會想方設法關照傅小姐。”

傅蘭芽意想不到,怪不得傍晚入住穆府時,下人待她主仆二人十分周到,雖無多余言語,但熱水粥飯一應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