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第3/4頁)

飯後我們去了酒吧。我喝酒,喝得醉醉醺醺,瀝川喝蘋果汽水陪我。在酒吧裏聽完了一場本地歌手的演唱,瀝川一定要帶我去隔壁的舞廳跳舞。他說他從來沒看過我跳舞,一直想看。我在舞廳給他跳了一段迪斯科,拿出我多年混舞廳的經驗,跳得很High、很勁爆。瀝川坐一邊給我鼓掌。過了半個小時,音樂忽然變緩,我把瀝川拉進舞池跳慢四。瀝川的腿不是很靈活,跳舞時又不能拿手杖。我們便拋開節奏、相互擁抱、踩著碎步、隨著音樂慢慢移動。

零零碎碎的燈光下,瀝川的臉色竟有一絲少見的紅潤。步子慢,躲閃不及,老是被我踩到腳。我擔心他累了,一直吵著要回家。瀝川拉著我,磨磨蹭蹭地跳了好幾曲,直到舞廳裏又放起了迪斯科才罷休。走的時候,還有些戀戀不舍。

回到家中已是淩晨三點。我們洗了澡,換了睡衣。瀝川意猶未盡,還惦記著跳舞。

“別跳了,要不我給你唱支歌吧!”我將他按在沙發上。

“唱什麽歌?我有吉它,我給你伴奏吧。”他從隔壁房間拿來一把西班牙式吉它。

“唱我以前經常唱的那個,勁歌。”

“Oh...No.”他呻吟了一聲,“換一首吧,我求你啦。”

“不行,這是我最拿手的,非唱不可!”

“等等,我先想想是什麽弦律來著。”

“我唱了哈。你願意伴奏就伴奏,不願意我可就清唱了。”

我清了清喉嚨,到洗手間裏拿了一把牙膏當作話筒,扯著嗓門唱開了:

“我的熱情好像一把火,

燃燒了整個沙漠。太陽見了我,也會躲著我,它也會怕我這把愛情的火。沙漠有了我,永遠不寂寞。

開滿了青春的花朵!我在高聲唱,你在輕聲和。陶醉在沙漠裏的小愛河!”

……

瀝川從頭到尾都皺著眉,十分忍耐地給我伴完了奏。然後,他死活不讓我唱第二段了,說再唱他的聽覺也要殘疾了。他給我彈了一段他喜歡的“Hotel California”,自稱這是他的保留曲目,前奏彈得與Eagles們不相上下。瀝川的嗓音很動聽,柔中帶著硬,可以很高,也可以很低。我妒火中燒,偏要進去搗亂,他每唱一段,我就在高潮處吼一嗓子:“This could be heaven or this could be hell!”唱到最後,我又逼他把過門彈一遍,把第二段搬出來,讓我用秦腔獨唱:

“Her mind is tiffany-twisted, she got the mercedes benz She got a lot of pretty, pretty boys, that she calls friends How they dance in the courtyard, sweet summer sweat.

Some dance to remember, some dance to forget”

因為最後一句提到了“dance”,一唱完,瀝川拉著我站起來又要跳舞。在我的印象中,瀝川很少有這樣高的興致。拗不過他,我到樓下找了張CD,打開了音響,放起了舞曲。

我摟著瀝川的腰,讓他用雙臂圈著我,隨著音樂慢慢起伏。他那條唯一修長的腿跟著我的腳步輕輕滑動。

“這樣哦,一後、一前。一步、兩步、三步、一靠。再來——”

“這麽簡單?”他說,“你教點難的吧。不是還有旋轉嗎?”

我抓狂了:“摔了怎麽辦?”

“爬起來繼續跳唄。”

“不成,得慢慢來,先把基本的弄會了再說。”

我以為掛在我身上的瀝川會很重,其實他卻是輕飄飄的,像一團霧那樣沒有重量。

“瀝川你太輕了,得多吃一點啊。”我心酸地說。

“對不起,把你當拐杖了,累不累?”

“不累,難得你喜歡。”我細語柔聲地說。

他低頭往下看,我們的腿糾纏在一起。這回是他動不動就踩我。我們都光著腳。

“噢!瀝川你老是踩我!你故意的吧。”

“柔若無骨的纖足,踩著挺舒服……”他居然挺開心。

“我踩你!踩你!”

“哎,哎,兩只腳踩一只腳,輪著來也好呀,太欺負人了吧。”

“我還踢呢。”

“我閃,你背著我。”他向我壓過來。

我們同時倒在地板上。我正要坐起來,被他一把按住:“小秋,再來點高峰體驗……你下午都說你晚上要的,對吧?”

上午十點,我就醒了,瀝川還在我身邊沉睡。一點半的飛機,至少要提前三個小時進機場,辦理登機和入關的手續。我洗澡、更衣、到廚房裏找到一盒昨晚的甜點當作早飯吃掉了。臥室的地板一片狼藉,葡萄、蜂蜜、蠟燭、紅酒和四處散落的枕頭……是我們昨晚嬉戲的痕跡。我悄悄地將一切打掃幹凈,然後下樓整理好我的行李箱。

樓下傳來門鈴聲。打開門,是瀝川的爺爺和另一位中年女護士。

“早上好!”老先生和顏悅色地說。

“早上好!”

“瀝川在嗎?”

“他還沒醒。”我輕輕地說,“而且睡得很沉,現在輸液肯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