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怎樣愛都不滿足(第3/4頁)

“對啊,我應該知足。”他自嘲地說。

“關於去你家的事,我有仔細想過。”辛意田突然提起這個她一向避之不及的話題,“你媽媽身體不好,我應該去看看她。單純禮節性的拜訪,可以嗎?”

他有些失望,他的本意是讓兩家大人一起見個面吃個飯,好把他們的婚事訂下來。“那你想什麽時候來?”

“最快也得到這個月底,我要做準備。”

“做什麽準備?又不是上考場。”

“不光是心理上的準備,還有物質上的準備啊。我要買幾件顏色鮮艷的衣服,頭發也要弄一弄,好讓自己顯得年輕漂亮。還有禮物,你媽媽喜歡什麽?”

“不要破費。如果你非要買的話,送花好了。”

“什麽花?”

他頓了頓說:“橘梗。”

“光買一束花?可以嗎?會不會太失禮?”

“你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她展顏一笑,故意嘆氣說:“唉,就為了你這句話,我也不能當縮頭烏龜啊。”

辛意田瞞著母親回了上臨,在一個星期六的上午來到久違的謝家,走過前面庭院的時候,她看著眼前熟悉的一花一葉、一草一木,感嘆道:“你家幾乎沒怎麽變呢,還是老樣子,除了花草樹木長得更茂盛。”

謝得和她並肩走著,心情很好地說:“舊地重遊,感覺如何?”

“不壞。”她笑了一笑。

謝家的一個阿姨出來招呼他們,接過辛意田帶來的水果和鮮花,“太太頭痛,在房間裏休息。”謝得“嗯”了一聲,表示知道,“先不要去吵她,吃飯的時候再叫她下來。”又對辛意田說:“我家有些冷清,你隨便坐。”

辛意田一眼看見放在窗台上的玻璃花瓶,裏面插著一束白色的洋橘梗,葉子上有黃色的斑點,花瓣掉了近一半,說:“這花有點枯了,正好可以把我新買的換上。”謝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花瓶拿下來,舊花扔掉,重新灌水。兩人坐在沙發上,一個剪枝,一個插花。辛意田把最後幾支作為襯托的滿天星插好,拍手笑說:“白綠相間,淡雅宜人,漂亮吧?”她站起來正要把花瓶放回去,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冷喝:“誰讓你動我花瓶的?”嚇得她一個激靈,差點把懷裏抱著的花瓶打翻,手忙腳亂放回窗台上。

謝母穿著一套淺灰色的家常休閑服,披散著頭發站著二樓樓梯口,手扶樓梯居高臨下看著辛意田,滿臉不悅之色。謝得擡頭看她,笑說:“媽,你起來了。花瓶是我拿下來的,你今天是不是忘了換水?”謝母咚咚咚下樓,瞪了辛意田一眼,用教訓的口吻說:“小孩子要聽話,不要亂動別人東西,知道嗎?”辛意田忙不叠點頭,“知道了。”她又問:“幾點了?”辛意田趕緊看了眼手表,快速回答:“十一點二十八。”她轉過頭去跟謝得說話:“十一點半了,你哥怎麽還沒回來?今天星期六,他不要上課啊。你出去找找,大家等他吃飯呢。”

謝得順著她的話說:“好,我這就去找。”說著往外走,對辛意田使了個眼色,她忙跟了出去。兩人站在外面的花園裏說話。

“我媽的情況你也看見了,她這裏——”謝得指了指腦袋,“有時候清楚有時候糊塗。以前還好,這兩年糊塗的時候越來越多。她總以為我哥還在,只不過出去玩沒回來。我哥走的那天,出門前跟她說去遊泳,她的記憶一直停留在那一刻。她說什麽,你聽著就是,不要放在心上。”

辛意田點頭。她想象著十六歲的謝厚理著小平頭,穿著短袖白襯衫、藏青色長褲,裏面貼身穿著泳褲,高高興興出門去的情景。那是他在這個世界留給大家的最後一個影像。縱然時間過去了這麽久,每次只要一想到,感覺還是很淒然。

她跟他見的最後一面是在哪兒?教室裏?考場上?還是體育館?好像都不是。哦,對了,她想起來了!

期末考試最後一場考的是數學,她沒做完,監考老師把試卷從她手中強行收走。她等到所有人都走了才臉白唇青從考場裏出來,在樓下的走廊上碰到趴在欄杆上擡頭往天上看的他。他看到她,走過來問她怎麽了。她搖頭,下台階的時候踉蹌了一下。他伸手及時扶住她,然後說了一句話。她那時候心情很差,沒有注意聽,一句話都沒說背起書包走了。當時他說什麽來著?她現在無論怎麽用力都想不起來了。

他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麽?辛意田苦苦思索。

謝得跟她說話的時候她有點魂不守舍,不斷地重復:“哦——,你說什麽?”老是要他一句話說兩遍。謝得眯起眼睛盯著她看,臉上表情陰晴難測,仿佛有什麽話要說最後還是忍住了,嘆氣說:“我們進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