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死與生(第3/4頁)

謝得旅行回來,正月快過去一半。辛意田乍然下見到他,差點沒認出來,抿嘴笑道:“Hey,你好,黑馬王子,請問我可以在你對面坐下嗎?”

對於她的調侃,謝得站起來,眼睛都沒擡一下,自顧自幫她拉開椅子,問她想吃什麽。辛意田湊過去,大庭廣眾之下扯他衣服的領子。他突然臉紅了,死死按住她的手,問她想幹什麽。辛意田反應過來他誤會了,樂不可支,“我只是想看看你是全身都曬黑了呢,還是只有臉曬黑了。”

他低聲哼道:“急什麽,晚上有你好看的。”

“呸,流氓。”辛意田笑罵道,又問他:“旅行怎麽樣?都到過哪些地方,有什麽好吃的好玩的,有沒有艷遇,都說來聽聽。”

他懶洋洋地說:“一點都不好玩,我媽倒是很高興,身體好了不少,可以回家住了。”

“旅行總歸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怎麽會一點都不好玩?”

“有什麽好玩的,成天陪著我媽,不是買東西就是燒香拜佛。我都快成唐僧了,見廟就進,見佛就拜。”

辛意田仔細觀察他的神情,有些擔心,卻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怎麽一點都提不起精神?活脫脫一個憂郁美少年。是你欠別人錢呢還是別人欠你錢?”

謝得的樣子顯得很疲憊,他揉了揉眉心,手撐在額頭上,低聲說:“近來我常常做夢,睡得不好。”

“哦?都做什麽樣的夢?”

“夢到小時候,跟電影回放一樣。一個片段跳到另一個片段,零零碎碎的,爸爸,媽媽,哥哥,還有我……”

辛意田聽到他提及謝厚,心裏觸動了一下,柔聲說:“你太想他們了。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要太——”

謝得打斷她,“我不認為他們不在了,他們只是去了別的地方,一個高於我們所存在的世界的天國。”

辛意田有點愣住了,過了會兒說:“你這樣想也未嘗不可。”她思索了一番,又說:“假如事實真如你所想,我們所存在的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從身體到靈魂的過度場所,終歸是要離開的,那麽活著本身是一件多麽令人沮喪的事情!它只不過是一場夢,根本不是真實的,而我們還在其間自得其樂。”

“所以,人生如煙火,璀璨只是一瞬,幻滅才是永恒。”

辛意田無奈地叫嚷起來:“你這個悲觀論的擁躉者,我不要跟你討論這些形而上的東西。反正我只知道,只要我還活著,就超越了死亡,還有既然活著,不如好好活著,享受自己目前的生活比什麽都重要。所以我要享受美食了,你到底是吃呢還是不吃?”

謝得被她如此搶白,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拿起筷子。辛意田夾了一些菜放到他碗裏,用家長的口吻說:“全部吃完,不許剩。”他擡頭看她,一臉嚴肅地說:“我不喜歡你跟我說話的語氣。我是你男朋友,不是小孩子。”

辛意田見他如此認真地提出抗議,忍俊不禁,伸手捏了捏他的臉,笑道:“你這個樣子,不是小孩子是什麽?”他突然站起來,雙手穿過餐桌捧住她的頭,舌頭伸進她嘴裏吻她。辛意田驚嚇不已,怕打翻餐具,雙手半擡,上半身不由自主前傾以配合他的突然襲擊,整個人當場僵在那裏不得動彈。等她發現雙手其實可以自由移動時,立馬推開他,看了看周圍,不知道服務生是不是避開了,反正一個人都沒有,半嗔半怒道:“你幹什麽,人家都流血了。”說著摸了摸被他咬破皮的唇角,嘴裏一股淡淡的甜腥味。

此後的時間裏她沒有怎麽理他,吃完飯表示要回沈家。謝得沒有強留,開車送她回去。她有點郁悶,下車前賭氣似的說:“後天我要回北京。”

謝得“哦”了一聲,沒有其它的表示。她暗暗罵了句“傻瓜”,也不跟他道別,打開車門走了。

第二天她去看坐月子的何真,看著躺在她懷裏睡覺的妞妞說:“哇哦,小孩子長得真快,這才幾天,已經變了一個樣兒,白白胖胖的,胎發又濃又密,長大了肯定是個大美女。你自己能給她穿衣服、洗澡嗎?”

何真搖頭,“目前還不敢,都是我媽幫她穿。”

何媽媽過完年就來了,何家老幼青三代擠在一間不到二十平的教師宿舍裏。何媽媽見女兒如此委屈,不得不站出來跟親家公商量為他們買房的事,說他們有了孩子,不比從前可以將就著住,兩家大人每人出一半,替他們把房子首付付了。陸少峰的父親沒有跟妻子說,偷偷拿了十萬塊錢出來,說是給孫女的紅包。此後陸少峰逢年過節每次回父親家,都少不了繼母在耳邊訴苦,賺錢如何艱難,物價貴的離譜,一對兒女開銷大的驚人等等,弄得他後來都不敢去了。

何真嘆氣說:“其實我爸媽哪裏有錢,守著幾畝地種幾棵果樹,一年忙到頭,也賺不了幾萬塊,碰上年景不好,還要賠錢。我每個月寄回去的錢,他們都給我存起來,連本帶利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