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羞於啟齒的憤怒(第3/4頁)

至少到目前為止,她還是這麽想的,真心誠意的這麽想。

王宜室一時被她的坦誠鎮住了,但是很快恢復常態,仰著下巴說:“你以為我真的隨便到只要是男人就能上我的床?”男人對於王宜室來說分兩種,一種是看得見吃得到,還有一種是看得見摸不著。謝得對她來說無疑是後者。因此她只好轉移目標,有時候難免帶著一種破壞的心理。

“我一直以為你喜歡……謝得……,你為什麽硬要纏著魏先不放?”為了打消她的執念,辛意田換了個話題,盡管這個話題讓她感覺有些別扭。

沒想到這像導火線一樣點燃了王宜室的積怨。她不遺余力地諷刺她:“原來你為了一個魏先真的可以對謝得這麽無情!連我都替他感到寒心。心中的女神對他根本就不屑一顧,甚至棄他如敝履,隨時可以犧牲——”

辛意田怒火一直燒到臉上,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實在忍無可忍,冷喝道:“你說夠了沒?”

王宜室頓住了話尾,挑了挑眉看似適可而止,但是她接下來的話讓辛意田徹底失控——

“你是不是性冷淡?”她右手食指放在唇邊,貌似漫不經心地問。

辛意田像是被人重重扇了一個耳光,勃然色變站起來。對她來說這無疑是一種極大的侮辱。她轉而怨恨起魏先來,男人在床上真是什麽話都說的出來!她居高臨下看著王宜室,盡量裝出鄙夷、蔑視的樣子,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成不成功。她抱起衣服,丟下一句:“跟你沒什麽好說的。”頭也不回地走了。其實更像是落荒而逃。

從商場走到太陽底下,被臟水潑了一身的感覺非但沒有消散,經過烈日一曬,反倒發酵了。惱羞成怒的感覺越來越嚴重。她沒有打車,沿著街道快步向前走,越走越快,就差跑起來了。挎包上的金屬鏈打在胸前,很疼。她喘著氣停下來,把頭埋進衣服裏,無聲地問自己:“為什麽會這麽生氣、憤怒呢?”

因為被戳中了痛處。

她一直懷疑自己是性冷淡。但是這種私密的事,她沒有跟任何人提起過,包括醫生。因此王宜室這樣不留情面地揭她短處,她分外不能忍受。

她和魏先大多數時候都是發乎情、止乎禮。偶爾情動,她沒有辦法投入,換個方式幫他——魏先對此並沒有說過什麽呀!加上他們還沒有結婚,怕惹出亂子,在這方面有所顧忌,這樣她難道也做錯了嗎?

她停在路中間,惱怒不已,只恨那天晚上沒有給魏先一個耳光。也不知他胡說八道了些什麽,讓王宜室這樣羞辱自己。

其他事情她都可以應付自如,哪怕是痛苦、絕望、恐懼、憎恨這些激烈的負面情緒,她都可以想辦法很好的化解。唯獨這件事,她羞於面對,情緒一時找不到宣泄口,因此耿耿於心,越想越怒,越怒越不知道怎樣做才能恢復常態。她不希望因此而產生心理陰影,在這方面有異於常人。

這是第二次有人問她“你是不是性冷淡”了。

第一次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大學裏她開始學會交朋友,但大多數都是女性朋友。有人注意到了,開玩笑對她說:“嗨,辛意田,你也該交男朋友了,不要總是跟女朋友同進同出,人家還以為你是同性戀呢。”在大家的慫恿下,她嘗試著跟同系的一個師兄交往。

那師兄叫什麽,長什麽樣子,她現在已經想不起來了,只記得姓孫。每次跟她見面,嘴裏都叼一根棒棒糖。晚上在樹林裏吻她,她嘗到他嘴裏甜的發酸的味道,立馬把他推開。大概是臉上露出的厭惡的表情打擊到他了,他不假思索地問:“你是不是性冷談?”

交往一事不了了之。她不覺得傷心,反倒松了一口氣。

回想起來就像是一個笑話。然而現在她無法逃避,開始逼問自己,到底是身體上的原因還是心理上的原因?如果能找到解決之法,自然是再好不過。她一路走一路想,突然又停下來,對著路邊的玻璃櫥窗做出兇神惡煞的樣子,怏怏不樂地說:“我怎麽知道?統共只交過魏先這麽一個男朋友!”

就這樣渾渾噩噩走回酒店時,天已經完全黑了。夜色,街燈,車流,商店,晚風,星空,這些畫面像電影裏的鏡頭一樣快速在她眼前閃過。眼看酒店在望,她突然失去力氣,一屁股坐在路邊長長的石階上呆呆坐著,一動不動。她累的有種想把手裏的衣服扔進垃圾桶的沖動。

“就這樣石化也不錯,總比被情敵羞辱‘性冷淡’要好。”她自暴自棄地想。整個下午,這件事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不去,牢牢地占據著她的整個身心,像要生根發芽一樣。

有陰影朝她的方向靠過來。她艱難地挪動身體往旁邊讓了讓。來人不識相的在她左手邊坐下。她極為不客氣地瞪過去,想讓他離自己遠點。擡頭卻看到謝得一臉淺笑地轉過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