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成茵像被施了定身術似的僵持在原地,過了片刻,才帶著一臉難以啟齒的尷尬轉過身來,“我,那個……”

楊帆已經快步走到她跟前,“你找我?”

四目相對,她想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否則楊帆雙眸中怎麽會流露出類似期待的神情來?

她控制住齜牙咧嘴的欲望,便秘似的點了點頭,“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楊帆眼裏的迷惑迅速消遁,展顏笑道:“可以,進去說吧。”

成茵只得邁著沉重的步伐尾隨他走向房間。

“都到門口了,怎麽敲了門忽然又跑了?”楊帆沒回頭,但語氣裏蘊含笑意。

“……”

楊帆在門口站定,似乎還在等她回答。

成茵只得訕訕地解釋,“我後來想……還是靠自己琢磨比較好。”

楊帆笑笑,對她的借口不予評論,往邊上一讓,成茵只得磨磨蹭蹭地走了進去。

進了門,成茵的眼睛可沒閑著,骨溜溜把四周瞧了個遍。

楊帆的房間裏幹凈整潔,連被子上那朵的“勿忘我”都沒動過分毫,寫字台上擺滿了各式文具和紙張,筆記本電腦啟開著,一張演示文稿占了全屏,顯然處於工作狀態。

沒有女人、沒有狼藉,連哪怕一絲可疑的痕跡都找不見,楊帆平靜如昔的眼神讓成茵覺得自己剛才越想越嚴重的猜測忽然成了個笑話。

難道真的是她看錯了?

可他為什麽買安全套呢?

“說吧,被什麽麻煩困住了?”楊帆一面問,一面順手擰開兩瓶凈水倒入電熱水壺,插上插座。

“唔,我……我在做一份報告,但數據結果不理想。”成茵順口把難題拋了出來,如果楊帆真能幫她解決了,也不枉她白白受這場驚嚇與煎熬。

“是關於B公司的分析報告?”

成茵吃驚,“你怎麽知道?”

楊帆笑得很輕松,“什麽都知道一點,比較不容易落伍——你用的斜表?”

“對。”說著,她瞟了眼楊帆的電腦屏,那應該是張甘特圖。

“還記得輸入的數據嗎?”

成茵點頭。

楊帆俯身將他自己的圖表縮小,並開了張空白表格,“報出來聽聽。”

“我自己來。”

楊帆往後稍退,一手把椅子拉開,成茵就勢坐了進去,低頭的當兒,她的視線飛快掃過楊帆戴著表的手腕。

他的表是鉑金色的,而成茵在酒吧燈光下看見的分明是一抹金光閃閃的黃色。

這麽說,果真不是他?

楊帆見她呆著不動,以為她在回憶,就提醒道:“不用完全一樣,數據越隨機越容易接近真實。”

成茵收回紛亂的思緒,集中注意力,在腦子裏迅速模擬了一組與實際數據相仿的數字敲進去,鼠標按部就班拖曳了幾下後,一條和她電腦上一樣的幹癟小魚出現在屏幕上,她的苦惱也同時被激活了。

“所有數據都是客戶提供給我的近兩年來的真實營運數據,而且他們的麻煩也很顯眼,但不知道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我的表格無法反映他們遭遇的困境。”

她把自己的困惑向楊帆和盤托出,對著圖表一籌莫展,“這張表在客戶面前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楊帆沒說話,一手扶著椅背,另一只手捏住下巴,若有所思地盯著屏上的數據。

沒多久,他傾身向前,用鼠標在數據表格上進行了一番塗抹和刪減。成茵錯愕地發現那條小魚像吃了增肥藥似的迅速鼓了起來。

“你只用了上一年的數據?”她疑惑地看他,“這樣算不算作假?”

“所有數據都是真的,只是把時間區域稍微作了下調整。其實B公司的問題我也留意過,他們的麻煩是從去年年中開始的,所以沒必要拖之前那麽多數據進來,那樣做,只會混淆視線。”

“可是他們很看重前兩年的業績,堅持認為就是從兩年前開始走下坡路的。”

“那要看他們真正的目的是什麽了。”

成茵不解地望著他。

“看他們是否真的想把業務做好,還是純粹只想搞掉一批人,有些企業請咨詢公司只是打個幌子而已,目的在於清理門戶。”

成茵嘴巴張成O狀,原來哪一行都不是那麽幹脆純凈。

楊帆見她久久無語,笑了下寬慰道:“不用想那麽多,你只要履行自己的職責就可以了。”

成茵的職責在他三下五除二的點撥下,基本算是完成了。

她思索了幾小時的難題在楊帆這兒只花了兩三分鐘就解決了,這樣的差距讓她有點心理失衡,看來她進AST時訂的那個目標過於樂觀了。

就在成茵微感沮喪的當兒,楊帆對著那張圖表又沉默起來,不多會兒,他重新俯下腰,握著鼠標又是一通拖拉,成茵的雙眼立刻又被吸引到屏幕上。

“如果你們是想給客戶提供創造性的建議,就不能把法寶都押在既成事實上。基於過去數據進行的分析往往趨於保守,不可能有創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