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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飛機,他們就趕赴客戶公司。

起先,成茵還有點緊張,但這種緊張感很快就消失了,因為果如楊帆所言,她想說什麽都可以——除了剛開始的自我介紹以及一位秘書模樣的女孩過來詢問他們想喝什麽外,再沒人問過她像樣的問題。

她什麽心都不用操,因為她根本就是來擺炮的,壓根沒她什麽事,對方的接待經理說話時兩眼只顧殷切地盯住楊帆。

休息的間隙,成茵從小兵口中得知,會議室裏那位經理是項目負責人,之前跟楊帆有過接觸,被他清晰的思路所折服,對他非常信賴,這個項目如果直接給英銳做,他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至於一定要AST介入,完全是公司高層的決策。

會議進行了兩個小時,雖然沒成茵什麽事,她還是挺認真地旁聽了,也從客戶經理和楊帆等人之間的來回討論中把困擾客戶的問題搞明白了個七八分。

楊帆果然是高人,一邊聽對方講述,一邊隨手就畫下一張示意簡圖,並當場作了分析,給出了一些比較基礎的改善性思路,但那接待經理聽後沒有流露出釋然的表情來,成茵忖度八成有什麽□。

當晚的會客飯局一畢,她的過場就算走完了。第二天,成茵把所有精力都花在B客戶的數據收集上,這個才是她此行的重點。

獨立做事自然要比當小跟班、小擺設帶勁得多,成茵換上自己特意帶來的名牌套裝,端端正正坐在訪談者面前,一股代表AST的自豪與自信之感油然而生,整個人像充了氣的皮球一樣,彈性十足。

客戶訪談持續到傍晚六點。

之後,成茵在酒店附近找了家比較清靜的餐館,一邊吃東西,一邊慢慢整理交談筆記,去粗存精也是個費腦子的過程,她希望能夠在後天劉宗偉等人來臨江之前交出一份比較滿意的作業。

回到酒店將近九點,顯然,服務生已經光臨過她的房間,白凈整潔的被褥上放著一朵紫色的勿忘我,飄窗台的茶托裏有色澤鮮亮的幾種水果。

吃著酸甜可口的橙子,成茵啟開電腦,正式進入數據的後期處理,這是個需要腦子高度集中的活兒,輸入數據不能出錯,公式不能有誤,每個格子都有它的講究。

確認完數據的準確性後,她點了下公式運行按鈕,全部跑完差不多需要五六分鐘。

一想到運行結果有可能決定自己的升遷命運,成茵立刻有點小緊張,為了緩解情緒,她赤著腳走到窗台邊,看燈火如晝的街上,沒有止盡的車流。

房間裏這一刻異常靜謐,在如此氛圍下,成茵突生恍惚,究竟是什麽力量把她推到這樣一個陌生的、同時又是充滿未知誘惑的境地?

那只命運之手?

她啞然失笑,晃了幾下腦袋,收回飄渺無邊的思緒,回到電腦屏前,運行數據已經出來了。

她睜大眼睛仔細檢查圖表,按照常規,屏幕上的圖形應該呈現出腦滿腸肥的鯨魚樣貌才算真正診斷出了客戶的“病因”,然而,映入她眼簾的卻是條幹癟的無名小魚,極度營養不良。

成茵沒有氣餒,換了一組數據重新輸入模式,運行,還是失敗;再換,再失敗……

到十一點,她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而期待中的那張能夠顯示營運真相的大鯨魚圖依然沒有出現。

到底哪裏出了問題?成茵苦惱起來,心頭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的,看來想升遷也不是容易的事。

她又泡了杯濃濃的黑咖,這是今晚不知道第幾杯咖啡了,腦子因為過度思索而有點疲軟,理智告訴她,不能繼續逼自己思考下去,否則容易鉆在死胡同裏出不來,必須出去走一走。

喝著咖啡,成茵想起離酒店不遠有家便利超市,那裏一定有方便面,她這時候忽然很饞那種味精湯面的滋味,於是換了衣服出去。

酒店大堂的角落裏有間酒吧,門半敞半開,裏面傳出柔淡的音樂,間或夾雜著客人的低語淺笑。

經過酒吧門口時,有一陣比較放肆的笑聲撞入成茵的耳朵,緊接著,那笑聲又被刻意壓低,改成吃吃的偷笑。

她純粹是出於好奇,朝裏面瞥了一眼,正巧捕捉到笑聲的主人,一個穿著吊帶衫和短裙的妖艷女子,肩上搭了條五彩斑斕的方巾,隨時都有滑落下來的可能,白皙半裸的肩頭在酒吧幽暗的燈光下極具蠱惑力。

那女子正高舉雞尾酒杯,嘬著嘴巴,聆聽坐在對面的男子說話,翹起的蘭花指慵懶而柔媚,讓人有點心癢難熬。

估計是做特別生意的。

成茵鑒定完畢,正要邁步離開,目光忽然被與那女子作伴的男士的背影震住。

板寸頭,白凈的脖頸,白襯衫,袖口處的紐扣從不曾松開過,還有——他坐著時喜歡挺直的腰板,握杯的那雙指頭欣長的手,以及手腕上一只金光閃閃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