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第3/4頁)

太過久遠的感覺,卻輕易就掀起了最心底的柔軟。

我合上眼,任由著自己的心,迎了上去。

他摟住我的腰,很慢,很慢地停了下來。

仍是留戀著,輕吻著我的臉,像是對孩童一般的耐心和寵愛。

然後,他才在我耳邊輕嘆了一聲,很輕地說了句話:“若稱帝,江山與共,若落敗,生死不棄。”簡單的話,短短一十二個字,他總是如此簡單地給我許諾……從當初那十六個字,到如今越來越少,卻越來越重。

我盯著他,一時是哭,一時又是笑,過了很久才喘著氣看他:“李成器,你是有意留到最後說嗎?”剛才他那句最好的選擇,連同那突如其來的擁吻都像是最後的訣別,讓我幾乎陷入絕望,可現在……我瞪著他,直到他笑出聲,才又道:“你是故意的!”

他一把抱起我,坐到了塌上,這才低頭看我,微微笑著說:“我的確是故意的,只不過想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讓你離開這裏。”我伏在他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竟然也有些亂,過了會兒才低聲道:“可你根本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他道:“是,因為我後悔了。”

他就在這裏,抱著我,隔絕了初冬的所有冷寒,擁著我坐著:“這麽多年你如何想,如何做,沒人比我更清楚。抱歉,永安,那些話並非是我本心。”我嗯了聲,只覺得心跳得越來越慢,這遲來的幸福,太讓人不敢置信:“你這些話,很像是當年狄公辭世前所說的,他也勸我不要再去插手。”

他神色有些黯下來,略帶苦笑:“狄公那夜的話,我也記得。”我明白他值得是那句當年瓊花之恩,想起他那夜眼中閃過的絕望,還有那句不敢忘,心沒來由地刺痛著,緩緩坐直了身子看他:“我好像從沒對你說過什麽,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你想聽嗎?”他笑著看我:“洗耳恭聽。”

從始至終,都是他在說。

從龍門上的那場大雪起,都是他先開口,留我驚慌失措的應對。或是更早些,從狄公拜相宴起,是他的那句詩讓我無以為對,一步步走下來……我摟住他的脖頸,伏在他肩上,臉很燙很燙,似乎只有這樣避開他的眼睛,我才敢說出那麽多年想說的話。

“其實,我很小的時候就聽過你,”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可似乎還是有些發澀,“先生總提起永平郡王的大名,你的字,你的才氣,還有你擅通音律,在皇姑祖母登基時的那首笛曲。一個少年能獲得如此多的贊譽,我很好奇,究竟你是什麽模樣?可真如先生所說的一樣,眉目如畫,讓人過目不忘?”

他似乎是在笑,我越發不好意思,可仍是繼續說了下去:“只是沒想到,竟是在那樣的地方見到你,還……還看到了那樣的情景。”水波瀲灩的湖邊,滿是春色的景象,我就這樣被他緊壓在胸前,捂著嘴,現在想想還真是有趣。

他語音帶笑:“那夜我本也是路過,你的確太過莽撞了。”我不好意思地嗯了聲:“其實,我就是一時念起,沒想到能撞上這麽尷尬的事。”他笑著把我從肩上拉下來,垂頭看我:“永安,看著我說。”

我啞然看他,只覺得指尖都有些發燙了,低聲喃喃道:“看著你,我說不出。”他低頭碰了碰我的額頭:“這些話我會牢記一輩子,不光是每個字,包括你的臉你的眼睛,我都要看得一清二楚。”

我窘得說不出話,今日的他太不一樣,還是我從沒有機會看到這樣的他?腦中不禁閃過那日在酒樓中的畫面,溫婉的妻,嬌俏的妾,不知不覺間,我們之間已經有了那麽多人。

我猶豫著,終是問了出來:“你平日……也是如此和你那些妻妾說話的嗎?”

他搖頭,握著我的手,一雙眼像是望進了心底,不留任何的余地:“她們都來得太晚,我縱有萬般心思,也只能給一個人,”他湊近我的耳朵,柔聲道,“吾妻,永安。”耳邊的溫熱,他的話,融成了一片水光。

我眼前再看不清任何,臉上又是溫熱地,被淚染了滿面。

究竟是怎麽了,今天明明是該開心的。

可流的淚卻比過去任何時候都多,止也止不住,越是想要控制,越是哽咽出了聲。他似乎有些心疼地摟緊我,低聲哄著,很多很多話灌入耳中,卻更是催出了眼淚,到最後他終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永安,你讓我很挫敗。”

我不解看他,他這才笑著說:“每次我試著勸你,都是徒勞無功,反而讓你越哭越厲害,”他頓了頓,又接著道,“還好這裏沒有外人,否則堂堂一個李家皇孫竟然如此懼內,豈不讓人笑話。”

我臉熱了下,窘得說不出話,憋了半天才說:“我話還沒說完呢。”他笑:“你是要把日後數十年的話,都放在今天說嗎?”我心虛地瞪了他一眼:“你若不想聽,我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