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4/4頁)

這裏沒有椰子樹蔭下的遊泳池和供遊人消閑的西餐館,只有散擺在沙灘各處的售賣攤床,人們在攤床前輕松自在地購買熱狗、漢堡包、可樂。

宗形他們站在岸邊,眺望著漸漸變大變紅的夕陽。幾個赤腳的孩子拿著項鏈、美術明信片來到面前推銷。這大多是小學學齡的男孩兒,夾雜著兩個四五歲的幼童。

宗形他們不想買,當然說“不要”,孩子們執拗地聚集著,怎麽也不願意離開。好容易把孩子們遣散,又過來一個穿著遊泳褲衩的青年與千秋搭訕。

這人臉色曬得很黑,像是當地人,身材修長、勻稱,具有南國海島青年的風範。

他開口搭訕,起先以為是講英語或爪哇語,但仔細一聽,卻是發音很清楚的日語。

“我曾在日本待過。”

青年可能有二十歲,剪著光頭,露出親昵的微笑。

“哎呀,真的嗎?在哪兒待過?”

千秋急忙將英語改變為日語。

“東京和廣島。”

“待了多長時間?”

知道對方是個會講日語的爪哇青年,千秋好像放了心。

“一個月。”

“一個月就能把日語說得這麽好嗎?”

“專門學習的。”

“在哪兒?”

“當然是在這兒。想去日本……”

“自學能學這麽好?”

美樹趕緊解釋說,近兩年爪哇掀起了日語熱,勤奮好學的青年都在學日語。看來這個青年很聰明,也很刻苦,而且還是個美男子。

“這裏的海濱挺漂亮啊。”

“您也挺漂亮。”

青年贊揚得這麽直接,千秋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她稍微定了定神,握著青年的手,連聲說:“謝謝!”

“日本的女人就是漂亮。”

“是嗎?……”

千秋在感覺難為情的同時,又樂於跟青年深入地交談。

美樹被當地人叫走了,宗形也故意離開兩個人,往靠近水面的地方走。

淡淡雲層掩映下,通紅的落日拖著長長的尾巴,與明亮的海面連接在一起,整個海濱沙灘映照得一片紅燦燦。過去的人看到這般光景,會認為這兒是“神靈居住的島子”。

宗形在岸邊一百來米的地方踱步,扭頭看到千秋仍和青年在熱烈地交談。

可能是談到什麽覺得好笑吧,千秋在按著肚子笑。遠遠看上去,他們極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人。

宗形走到賣熱狗的攤床前看了看,又開始往回走。千秋仍在與青年一個勁兒地交談。

這個青年也許不認為宗形是千秋的戀人,而是單純的同行者,或是他父親或哥哥。否則就無法解釋他那種毫無顧忌的談話方式。

當然,千秋也沒說宗形是她的戀人。

宗形從遠處眺望著兩個人,恍惚覺得他們起先就待在這個島子上,一直在談情說愛。

年輕且身材勻稱的青年與身穿淡藍色連衣裙的靚麗女人,凝視著夕陽映紅的大海,毫無設防地促膝長談。如果對一下焦距,突出一下人物,按下快門,晚霞中兩個人的留影會顯得很神聖。

“千秋小姐哪兒去了?”

宗形正陷入遐想之中,美樹招呼道。

“在那兒……”

宗形用手指了指兩人所在方向。美樹面露笑意,點了點頭。

“好像談得十分起勁啊。”

“那青年會講日語。”

“他們很願意跟日本人交談啊,想學些東西,再說千秋漂亮。”

“咱們回去吧!”宗形提議道。

美樹點點頭,朝兩個人坐的地方走去。

宗形遠遠望去,好像美樹告知回返,千秋感到意外。

她看著腕表,似乎是說“想再待一會兒!”或“很遺憾!”。可能又覺得不妥,便回頭朝這邊瞥了一眼,然後依依不舍地和青年握手道別。又說了兩三句話後,和美樹一起朝這邊走來。

她倆的身影與背後的落日融為一體,千秋的笑容與滿足又從臉上呈現出來。

“今天挺愉快啊……”

在落日的余暉中,宗形點了點頭,三人一起朝停車的樹蔭下走去。

“這就走嗎?”

“你願意待,可以再待一會兒。”

千秋回過頭去,朝青年離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輕聲道:

“不用了……”

宗形和千秋並肩走著,心中油然產生了一絲醋意,感到有點悶悶不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