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2/5頁)

“來這邊幾年了?”宗形問巖瀨。

“已經三年了。再待下去,人會變傻的。”

“出發前我見到角田先生,他向你問好!”

“他現在當部長了吧?好像聽小林君說過。”

宗形一邊講著兩個男人才懂的話,一邊偷窺千秋。

如果他們是正式夫妻,巖瀨也許會坦率地跟千秋搭話,因為相互有各種談資,比如“太太是第一次來印尼嗎?”“喜歡吃什麽樣的飯?”“對爪哇印花布感興趣嗎?”

然而,兩人不是正式夫妻。巖瀨也許正在困惑:用怎樣的口氣跟千秋搭話呢?

可能在困惑這一點上,千秋也一樣。對於初次見到的陌生男人,應該采取怎樣的姿態呢?如果熟不拘禮,會覺得可笑;如果太不和氣,更有失禮貌。何去何從不好拿捏,幹脆來個一言不發。

宗形有些後悔讓巖瀨來接機。如果不允他接,直接在機場攔輛出租車,徑直去旅館,也就沒有這樣的麻煩。

宗形默默地思考,巖瀨兩眼凝視著前方:

“多田女士也是第一次來印尼嗎?”巖瀨打破了沉寂。

千秋被突然搭話,迅即回答“是”,繼而補充說“是的”。

“今天天氣這樣,就算很好了。”

“一年當中都這樣嗎?”

“這裏雖分雨季和旱季,但暑氣都一樣。我來第一年就因為酷熱幹不了工作。”

“你家裏沒有空調嗎?”

“有是有,只有日本人經常開空調,當地人幾乎不開。出租車有空調的極少。”

直通機場的道路好像是條幹線公路,車很擁擠。日本產的車居多,其中有不少舊車。

“都不怕熱嗎?”

“還是耐熱吧。他們不大出汗,也許和我們體質不一樣。”

宗形看到兩個人交談得很順利,心裏慢慢沉靜下來。

旅館位於市中心的自由紀念塔附近,級別很高,去商務街乘車幾分鐘就到,交通也很方便。

“我想和你們一起吃頓飯,已經預約了餐館。”巖瀨說。兩人決定聽從巖瀨的安排,與其約定三十分鐘後在大廳裏再見。爾後兩個人住進了房間。

確實像在東京預約的那樣,房間足夠大,放著雙人床,會客室放著整套家具。

“終於到休息的地方了。”

宗形從搬運工手裏接過旅行箱,待搬運工人離開房間,展臂挺胸做了一個深呼吸。

“房間布置得挺好的,一派南國風格。”

椅子是藤子編的,一溜排到陽台。

“這裏能看見遊泳池啊。”

千秋站到陽台上,伸手拉開窗簾。宗形站在旁邊,把手搭在千秋的肩上,爾後猛一用力,將千秋一下攬到懷裏。

千秋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但很快閉上了眼睛,接受親吻。

千裏迢迢來到雅加達接吻,宗形對此感到有些異樣的興奮,千秋卻迅速把嘴巴收了回來。

“哎呀,巖瀨先生還在等著呢。”

“沒事的。”

“不合適啊。特意讓人家來迎接……”

千秋朝有鏡子的桌子旁挪動。宗形聽著她輕松的腳步,既覺得有點意猶未盡,又不得不顧及約定的時間。他動作麻利地打開了旅行箱。

“那個巖瀨是個帥哥吧。”

“不太像個新聞記者啊。”

“人很瀟灑。”

“下步要去的地方有冷氣吧?”

“可能有,因為他會考慮咱們怕熱。”

“穿短袖就可以吧。”

千秋走進浴室開始換衣服。

宗形已快速換上夏季新西裝褲和新白襯衫,接著敲了敲浴室的門。

“我想刮刮胡子。”

“對不起,我馬上就完。”

宗形聽到對不起的話有點感慨和懷念。如果再說一遍,也許很平凡,但是已經好久沒聽到千秋說“對不起”了。

宗形半躺在藤椅上,將兩腿伸到前面,點燃一支香煙。

有多久沒有聽到剛才的話了呢。是一年、兩年,抑或更短時間呢。並非這期間千秋說話粗魯或冷酷,只是說話幹脆直接,沒有客套成分了。

宗形用手驅趕煙霧時,千秋從浴室裏出來了。

“怎麽樣?”

站在他面前的千秋穿著橘黃色的、前端開口的襯衫和同色的夏季西裝褲,一只手插在口袋裏。

“合適不?”

“有點花哨啊。”

“在南國穿花哨點兒算順其自然吧。”

也許橘黃色的衣服讓千秋白皙的肌膚顯得更亮麗,到大廳裏會引人注目。

宗形對和巖瀨一起聚餐有點介意,乃不得已而為之。與己同行的年輕女性剛剛到達就馬上換西裝褲,也許會令他驚訝。

“有點怪嗎?”

“怪是不怪……”

“他怎麽考慮咱倆呢?”

“他沒考慮什麽吧。”

“不是,是說咱們的關系……”

千秋照著桌上的鏡子,用手攏著頭發,期待著宗形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