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

年末,健康社的工作到二十九號結束。十二月中旬有過罷工,但“全集”叢書的出版基本上了正軌,《身體》雜志也在書店大量發行。這一年,公司的運營基本還算是順利的。

工作結束的最後一天二十九號,聖子下班後又跟加倉井見面。地點在老地方——N飯店的咖啡茶座。

“從年末到元旦新年,打算怎麽過?”

加倉井喝著咖啡問道。

“沒什麽安排。”

新年假期是三十號開始,七號上班,大約連休十天。

以前也是,暑假裏會去什麽地方度度假。但是過年期間,基本上都是待在家裏,哪兒都不去。從前一定要回老家的,跟高明住到一起後,大多留在東京過年。

說到新年裏外出,不過是跟高明去參拜而已。

什麽都不信的高明,只有元旦時不忘去明治神宮參拜。

今年打算怎麽過呢?還沒有詳細問過。腿腳不便,可能外出有些困難。

“您要去哪兒嗎?”

“哪都不去,在東京。”

對加倉井來說,這是妻子死後的第一個元旦。雖說妻子一直身體不佳,但今年的元旦,可能他會備感寂寞的吧。

“過年的準備,誰來做啊?”

“我母親從鄉下來。”

“您母親多大年齡了?”

“七十三,還很健康。”

聖子想象著加倉井身邊圍坐著母親跟孩子們。

“有母親親手做飯菜,很好啊。”

“回去晚了,現在還會被她嘮叨埋怨呢。”

加倉井苦笑道。

“正月來玩玩吧。”

“到您家裏嗎?”

“正月,通常有公司的人來家中做客。今年是服喪期間,他們都不會來了。你正月裏穿和服嗎?”

元旦跟高明外出參拜時,總是穿和服的。

“很想看看你穿和服的樣子。”

“可是……”

一個人去加倉井他家,在他母親跟孩子們面前,怎麽表現才好呢?弄不好,被看出兩人的這層關系,怎麽辦?

聖子猜不透加倉井的真實想法。

“二號有個地方要去,三號怎麽樣?”

“可是,正在服喪期間,我去的話……”

“沒關系。高杉跟牧村大概也會來的。不過,你一個人來的話,可以放松些,不是嗎?想把你介紹給孩子們呢。”

“您的孩子們?”

“認識了,會更方便些嘛。”

聖子再次看了一眼加倉井。

這人想什麽呢?該不會向孩子們介紹說,這是跟自己有關系的女人吧。

“三號有事嗎?”

“倒沒什麽事。”

“那,或者元旦時給我來個電話吧。”

到元旦還有幾天的時間。這期間可以考慮去還是不去。

“五號開始,去伊豆打高爾夫,跟望月一起。”

“住那兒嗎?”

“住一個晚上回來。你可以的話,一起去吧?”

“……”

“望月你不必在意。那家夥知道咱倆的事。”

“您說了?”

“他問起了。”

“討厭。”

“不要緊。”

為什麽會說出去呢?說是“不要緊”,沒準兒什麽時候望月會一時心血來潮,告訴了高明的。

“我們打高爾夫時,你可以在飯店裏休息。”

“可……”

聖子也有自己的生活啊。有高明在,不可能那麽隨便地外出旅行,甚或在外面度過一夜。

此時,聖子也搞不懂加倉井怎麽想的了。

大年三十,聖子走走形式,掃除了一番。其實,說是掃除,就一個居室外加一間廚房兼客廳的狹小公寓住房,打掃的範圍極其有限。

傍晚,掃除結束,聖子開始準備晚飯。

聖子的娘家,大年三十晚上先吃豆腐、蔬菜清湯,再吃過年蕎麥面。高明很早就來到了東京,也不大講究大年三十的菜譜。跟聖子一起生活後,總是隨著聖子的習慣過年三十的。

高明先洗了澡,然後自己燙了酒。

“怎麽沒有年三十的感覺啊。”

的確,兩個人面對面坐著,既沒有那種年底的手忙腳亂,也沒有熱鬧氣氛。跟以往的夜晚一樣,只不過時間上稍稍充裕些罷了。

“一年過得真快。”

高明幹掉酒杯裏的酒,說道。

聖子也這麽想。小時候覺得一年很漫長,隨著年齡的增加,覺得越來越快。更何況高明這樣的年齡,可能比自己感覺更快。

“本想兩人一起到哪兒去消遣一下,可一想到人多混雜,就懶得動了。”

高明像是辯解般地說道。

“我倒不在乎……”

元旦過年,沒想著去哪兒,待在家裏並無怨言。而且,留在東京的話,說不定還能見到加倉井。

聖子那麽想著,喝了口酒。

“明年,你多大年齡了?”

“到了二月,就三十了。”

聖子的生日是二月十四日。那天滿三十歲,高明是知道的。